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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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牝馬并辔而行。

    她是個美人,沒錯!瞧那頭發吧!克利裡家的男人一律是紅頭發,這個小家夥的頭發也帶着幾分紅。

    要是她擡起頭來,讓他有機會看看她的臉該多好呀!恰在此時,她擡起頭來。

    一看到她的臉,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感到大惑不解。

    她好象并不讨厭他,這是沒錯兒的,可是她好象竭力想看到什麼而又看不到,或好象看到了什麼,但又希望她沒看到。

    反正是諸如此類的表情。

    不怎麼樣,這似乎使她心煩意亂。

    盧克不善于被女人掂量來掂量去,讓人家找弱點,自然,他被她那宛如落日一樣金紅的頭發和柔媚的眼睛迷住了,不過,隻是由于她的不快和掃興才使他來了興趣的。

    她依然在望着他,櫻口微張,由于天熱,上唇和額前的汗珠閃着光,金紅色的眉毛因為在納悶地探求着什麼而挑了起來。

     他咧嘴一笑,露出了和拉爾夫神父一樣的又大又白的牙齒;但是那微笑和拉爾夫神父不一樣。

    "你知道你看起來就象個孩子嗎?真是象啊!" 她轉開了目光。

    "對不起,我沒打算盯着你看的。

    你使我想起了一個人,就是這樣。

    " "随你盯着看吧;這總比看着你的天靈蓋要強,盡管那樣也許複好些。

    我使你想起了誰?" "不是個什麼了不起的人。

    隻不過看到某個人這樣的熟悉,又是這樣的不熟悉,感到奇怪罷了。

    " "你叫什麼名字,年輕的克利裡小姐?" "梅吉。

    " "梅吉……不夠體面,和你一點兒都不相稱。

    我倒甯願你叫個比琳達或麥德琳之類的名字,不過,假如梅吉是你非叫不可的最好的名字,我就這麼稱呼吧。

    梅吉是什麼的縮稱--梅格麗特?" "不,是梅格翰。

    " "啊,這個名字就體面得多了!我就叫你梅格翰吧。

    " "不,不行!"她急沖沖地說道。

    "我讨厭這個名字!" 可他隻是大笑着。

    "你太有自己的特點了,年輕的梅格翰小姐。

    你要知道,假如我想管你叫尤絲塔西娅、索芙洛妮亞或奧格斯塔的話,我就會這樣叫的。

    " 他們已經到了牲圍場。

    他滑下了他的黑色馬,照着它那張口就咬的腦袋就是一拳,這一下就把它制服了。

    他站在那裡,顯然是在等她把手伸給他,好讓他幫她下馬。

    可是她卻用腳跟碰了碰那匹栗色牝馬,順着道路繼續走了下去。

     "你不讓漂亮的小姐和普通的老牧工呆在一起嗎?"他在她身後喊道。

     "當然不!"她連身都沒轉地答道。

     哦,這太不公平了!就連他兩腿站在那裡的樣子都象拉爾夫神父;一樣高的個子,一樣寬的雙肩,一樣窄的髋部,而且,那股潇灑勁也多少有些相同,盡管從事的職業不同。

    拉爾夫神父走起路來象個舞蹈家,而盧克·奧尼爾象個運動員。

    他的卷發也是那樣濃密,那樣黑,他的眼睛也是湛藍湛藍的,他的鼻子也是那樣優美而筆直,他的嘴型也是那樣完美無瑕。

    然而,保有一點他和拉爾夫神父不一樣:拉爾夫神父象一棵魔鬼桉,是那樣高大,那樣雪白,那樣氣派堂皇;而他則象一棵藍桉,但也是那樣高大,那樣雪白,那樣氣派堂皇。

     從那次邂逅相逢之後,梅吉總是注意聽着有關盧克·奧尼爾的看法和傳聞。

    鮑勃和男孩子們對他的工作很滿意,似乎和他處的也不錯;顯然,他身上沒有懶筋,鮑勃是這樣說的。

    有一天晚上,當評論起他是個非常漂亮的人時,就連菲也在談話中提起了他的名字。

     "他使他想起什麼人了嗎?"梅吉正趴在地毯上讀着一本書,懶洋洋地問道。

     菲考慮了一會兒這個問題。

    "嗯,我想,他有點兒象德·布裡克薩特神父。

    體格一樣,膚色一樣,不過,不是特别象。

    作為男人,他們相差很遠。

     "梅吉,我希望你能象個小姐一樣坐在椅子裡看書!正因為你穿着馬褲,所以你千萬不能忘記要端莊穩重。

    " "啐!"梅吉說。

    "就好象誰看見了似的!" 事情就這樣發展着。

    他們有盯似之處,但是,這兩張面孔背後的男人是那樣截然不同。

    隻有梅吉為了這一點而輾轉苦惱,因為她家着他們之中的一個,為發現了另一個人的魅力而憤怒不平。

    她發現,他在廚房裡是一個最受寵愛的人,而且還發現他何以穿得起奢侈的白襯衫和白褲到圍場去;原來是史密斯太太替他洗熨的,她被他那機敏的、能哄的人的魔力降服了。

     "哦,他是個多漂亮的愛爾蘭人哪!"明妮出神入迷地歎道。

     "他是個澳大利亞人,"梅吉激怒地說道。

     "也許是在這兒出生的,親愛的梅吉小姐。

    但是叫奧尼爾這樣的名字,就說明他就象帕迪的那些又髒又貪吃的手下人一樣,是愛爾蘭人。

    梅吉小姐,我沒有任何不尊重你那慈善而虔誠的父親的意思,願他在平靜中安息,和天使們一起歡樂吧。

    盧克先生要不是愛爾蘭人,那他怎麼會長着黑頭發,藍眼睛?古時候,奧尼爾家族還是愛爾蘭的國王呢。

    " "我想,是奧康諾家族吧,"梅吉頑皮地說道。

     明妮那雙小圓眼睛閃了閃。

    "啊,梅吉小姐,那可是個有很大的國家呀。

    " "看你再胡說!它的大小跟德羅海達差不多!不管怎麼說,奧尼爾是奧倫治①地方的姓氏,你唬弄不了我。

    "①古時歐洲一都市,位置在現法國東南。

    --譯注 "就算是這麼回事吧。

    但那是一個古老的愛爾蘭姓氏,奧倫治人還沒想到的時此,這個姓氏就已經有了。

    這是北愛爾蘭地區的姓氏,所以,奧倫治有那麼幾個人姓是合情合理的,不是嗎?可是,親愛的梅吉小姐,後來還克産寺波伊的奧尼爾和奧尼爾·莫爾家族呢。

    " 梅吉放棄了這場争論,明妮以前曾有過的那種芬尼亞式①的好鬥的脾氣早就沒有了,而且,她連"奧倫治"這個詞都不能一口氣說出來。

    ①傳說中的愛爾蘭古代勇士。

    --譯注 大約一個星期之後,她又在小河那邊碰上了盧克·奧尼爾。

    她懷疑,他說他在等着她的話是撒謊;不過她不知道,假若他真是在撒謊,她該怎樣對待他。

     "你好,梅格翰。

    " "你好,"她從栗色牝馬的兩耳之間正着看過去,說道。

     "下個星期日期上在布雷恩·伊·普爾有一個剪毛棚舞會。

    你願意和我一起去嗎?" "謝謝你邀請我,可是我不會跳舞。

    不會有意思的。

    " "我會教你,一點不費力,所以沒什麼妨礙。

    我要是帶主人的妹妹去,鮑勃即使不把那輛新羅爾斯一羅伊斯借給我,總會把那輛舊的借給我吧?" "我說了,我不願意去!"她咬着牙關說道。

     "你說過你不會跳舞,我說我教你。

    你從沒說過就是你會跳舞。

    也不願和我去,所以我推想,你是反對跳舞,而不是我。

    你想食言嗎?" 她火冒三丈,怒視着他,可他隻是沖着她笑。

     "你真是被寵得不象樣了,小梅格翰,不能由着你任性的時候到了。

    " "我沒有被寵壞!" "别瞎扯啦,跟我說點兒别的吧!難道你不是個獨生女,這麼多哥哥圍着你轉,擁有全部這些土地和錢财,有一幢漂亮的房子和仆人嗎?我知道,這片産業歸天主教會所有,可是克利裡家也不缺錢。

    " 這正是他們之間的天壤之别!她得意地想道;這一點正是自打她遇到他以來之困惑的問題。

    拉爾夫神父是決不會被表面現象所迷惑的,而這個人卻缺乏他那種敏感;這個人沒有一種内在的感覺告訴他表面現象之下到底有着什麼。

    他在馬背上生活,而生活的錯綜複雜或痛苦他根本就不知道。

     大吃一驚的鮑勃連一聲都沒吭,就拿出了那輛新羅爾斯-羅伊斯的車鑰匙;他盯了盧克一會兒,什麼話也沒講,随後,他咧開嘴笑了。

     "我從來都沒想到梅吉要去參加舞會,不過,帶她去吧,盧克,而且歡迎你帶她去!我敢說,她會喜歡舞會的,可憐的小叫花子。

    她從來不出大門。

    我們本應該想到帶上她,可不知怎麼,卻從來沒這樣做。

    " "你、傑克和休吉幹嘛不去呢?"盧克問道:顯然,他是不情願奉陪他們的。

     鮑勃搖了搖頭,驚恐地說:"不,謝謝你啦。

    在跳舞方面我們不太靈。

    " 梅吉穿上了她那套暗玫瑰色的服裝,她沒有其他服裝可穿;她根本沒想到過動用一些拉爾夫神父以她的名義存在銀行裡的錢去置辦幾件參加宴會和舞會的衣服。

    直到現在,她還在千方百計地拒絕别人的邀請,因為象伊諾克·戴維斯和阿拉斯泰爾·麥克奎恩這樣的男人,一聽到個"不"字便輕率地洩了氣。

    他們沒有盧克·奧尼爾那種大膽莽撞的勁頭兒。

     可是,當她的鏡子中盯着自己的時候,她在想,下個星期媽媽到基裡作通常的旅行的進候,她應該去一趟,去找老格特,讓她幫着做幾件新上衣。

     她讨厭穿這身服裝;倘若她再有一套哪怕稍微合适一點兒的衣服,馬上就會把這套衣服脫掉的。

    以前,是加一具不同的黑發男人;這衣服和她的愛情與夢幻,眼淚與孤寂有着不解這之緣,為了這樣一個盧克·奧尼爾之類的人穿上它,似乎是一種亵渎。

    她已經逐漸習慣于掩飾自己的感情了,總是顯出一種鎮靜和表面的快樂。

    外表的自我控制變得比樹上的樹皮還要厚。

    有時,她會在夜深人靜之際想到她的母親,便深身發抖。

     她有朝一日會變得象媽媽那樣把一切感情都斬斷嗎?弗蘭克的父親存在的那個時候,媽媽也是這開始的嗎?假如媽媽知道梅吉已經了解有關弗蘭克的真相,她會怎樣做,怎樣說呢?爹爹和弗蘭克面對着面,抱着她的拉爾夫痛心之極。

    那些可怕的事被大喊大叫他說了出來。

    一切事情都對上号了。

    梅吉想,凡是她知道的,她總會懂得的。

    她已經長大了,足以認識到得到孩子不象她通常想象的那樣簡單;除了結過婚的一對之外,任何人之間的某種身體接觸是絕對禁止的。

    為了弗蘭克,可憐的媽媽是怎樣地露過醜啊。

    難怪她是這樣與衆不同。

    梅吉想,要是這事出在她身上,她會想到一死了之的。

    在書裡,隻有最低等、最下賤的姑娘才不結婚而生孩子呢。

    梅吉由衷地希望媽媽能向她講講這件事。

    或者她自己有勇氣去挑開這個話題。

    也許,在某些微不足道的方面她還能幫上忙呢。

    但是,媽媽是那種既不要人接近她,她也不去接近别人的人。

    梅吉沖着鏡子裡自己的身影歎了口氣,希望那種事決不要發生在她的身上。

     然而,她正在豆蔻年華,在凝望着自己那穿着暗玫瑰色服裝的身影時,她想體驗到感情,希望激情象強勁的熱風一樣吹遍她的全身。

    她不想象個小機械人似地在沉悶的苦幹中了此一生。

    她希望有變化、有活力、有愛情。

    她需要愛情、丈夫和孩子。

    苦苦追求一個她永遠得不到的男人有什麼用呢?他不想得到她,永遠也不會。

    想得到她。

    他說過,他愛她,但不會象一個丈夫那樣地愛她。

    因為,他已經将身許給了教會。

    難道所有的男人都是那樣,愛某種無生命的東西超過家一個女人嗎?不,肯定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這樣的。

    也許,隻是那些不好相處的男人。

    那些滿腦子懷疑和總是持有反對理由的複雜的男人才是這樣的。

    但是,世上還有頭腦比較單純的男人,愛一個女人勝于愛其他任何女人的男人。

    譬如說吧,象盧克、奧尼爾這樣的男人。

     "我想,你是我所見到過的最漂亮的姑娘。

    "當盧克發動了羅爾斯汽車的進候,說道。

     梅吉不大懂得贊美之辭;她吃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