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線木偶

關燈
先生,”——老太婆那變化不定的種族性格使她突然發作起來——“老辛迪才不替那個魔鬼撒謊呢。

    是他幹的,先生。

    但願上帝讓他的手爛掉——哎呀,真該死!辛迪答應過她可愛的小羊羔決不講出來。

    先生,艾米小姐頭上是磕傷的。

    ” 詹姆斯醫師向一個精緻的燈架走去,把燈光撚低一些。

     “你在這兒呆着,太太,”他吩咐道,“别作聲,讓她睡覺。

    如果她醒來,就給她喝加熱水的酒。

    如果她情況不好,你就來告訴我。

    這事有點兒怪。

    ” “這裡的怪事還多着呢。

    ”黑女人正要說下去,醫師一反常态,象安撫歇斯底裡病人一般專斷地吩咐她别出聲。

    他回到另一個房間,輕輕關上門。

    床上的人沒有動彈,但是已睜開了眼睛。

    他的嘴唇牽動着,仿佛想說什麼。

    詹姆斯醫師低下頭,隻聽到微弱的“錢!錢!” “你聽得清我說的話嗎?”醫師壓低嗓門,但十分清晰地說。

     病人略微點點頭。

     “我是醫師,是你太太請來的。

    她們告訴我,你是錢德勒先生。

    你病得不輕,千萬别激動或是慌張。

    ” 病人的眼神仿佛在招喚他。

    醫師彎下腰去聽那些仍舊十分微弱的聲音。

     “錢——兩萬塊錢。

    ” “錢在哪裡?——在銀行裡嗎?” 眼神表示否定。

    “告訴她”——聲音越來越微弱了——“那兩萬塊錢——她的錢”——他的眼光掃視着房間。

     “你把錢藏在什麼地方了嗎?”——詹姆斯醫師的聲音象塞壬女妖一般急切,想從那個神志逐漸不清的人嘴裡掏出秘密——“在這個房間裡嗎?” 他覺得那對暗淡下去的眼睛裡有表示同意的閃動。

    他指尖能觸摸到的脈息細得象一根絲線。

     詹姆斯醫師的另一門職業的本能在他的頭腦和心裡出現。

    他辦事敏捷,馬上決定要打聽出這筆錢的下落,即使知道這肯定會出人命也在所不惜。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小本空白的處方箋,根據标準的常規做法,開了一張适合病人需要的處方。

    他到裡屋門口,輕聲叫那個黑女人出來,把處方交給她,讓她去藥房配藥。

     她嘀嘀咕咕地離開後,醫師走到錢德勒太太躺着的床邊。

    她仍在沉睡;脈象比先前好一些了;額頭除了挫傷發炎的地方以外也不燙了,稍稍有些濕潤。

    沒人打擾的話,她可以睡幾小時。

    他找到房門鑰匙,出來時随手把門鎖上。

     詹姆斯醫師看看表。

    有半小時可以歸他支配,因為那個老太婆去配藥,半小時以内回不了家。

    他找來水罐和平底酒杯,打開醫藥包,取出一個盛着硝化甘油的小瓶——他的擺弄手搖曲柄鑽的弟兄們把它簡單地稱做“油”。

     他把淡黃色稠厚的液體倒了一滴在酒杯裡,然後取出帶銀套的注射器,安好針頭。

    他根據玻璃管上的刻度細心地抽了幾次水,把那滴硝化甘油稀釋成将近半酒杯的溶液。

     那晚兩小時前,詹姆斯醫師用同一個針筒把未經稀釋的液體注射到他在一個保險箱鎖上鑽出的窟窿裡,一聲低沉的爆炸毀壞了控制門栓的機械。

    現在他打算用同樣的方法震撼一個人的主要機械——刺激他的心髒——目的都是為了錢。

     同樣的方法,但是外表不同。

    前者是魯莽粗野,憑借原始動力的巨人,後者是奉承者,但用絲絨和花邊掩飾了同樣緻命的手臂。

    因為醫師用針筒細心地從酒杯裡抽取的液體已經成了三硝酸甘油酯,這是醫學科學中已知的最厲害的強心劑。

    二英兩能毀壞一扇厚實的保險箱鐵門;他現在要用一量滴的五十分之一來使一個活人的複雜機理永遠靜止。

     但不是立即靜止。

    這不符合他的要求。

    首先要迅速增加身體的活力;給每一個器官和功能以強有力的促進。

    心髒會勇敢地對緻命的鞭策作出反應;靜脈裡的血液會更快地回到心髒。

     詹姆斯醫師很清楚,這種心髒病遇到過于強烈的刺激,就象挨了一顆來複槍子彈似的,結果是立即死亡。

    當血流量在竊賊“油”的作用下驟然增加,管腔本來不暢的動脈會迅速完全阻塞,生命之泉就停止流動了。

     醫師解開昏迷的錢德勒前胸的衣服,把針筒裡的液體熟練地注射到心前區的肌肉裡。

    他幹兩門行業都幹淨利落,注射完畢,便仔細擦幹針頭,把保持針頭通暢的細銅絲重新穿好。

     三分鐘後,錢德勒睜開眼睛,開始說話了,聲音雖然微弱,但還能辨清,他問搶救他的是誰。

    詹姆斯醫師再一次解釋他怎麼會來這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