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線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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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站在第二十四号街和一條黑得邪門的胡同的拐角上,高架鐵路正好在上面通過。

    當時是淩晨兩點:黎明前的黑暗又濃重,又潮濕,叫人很不舒服。

     一個穿着長大衣,帽子拉得很低,手裡提着什麼東西的男人輕手輕腳地從黑胡同裡匆匆走出來。

    警察迎上前去,态度和藹,但帶着克盡職守的自信。

    時間、胡同的惡名、行人的匆忙、攜帶的重物——這一切很自然地構成了“可疑情況”,要求警察幹預查明。

     “可疑者”立即站住,把帽子往後一推,搖曳的街燈照出的面孔鎮定自若,鼻子相當長,深色的眼睛毫不躲閃。

    他沒脫手套就把手伸進大衣口袋,摸出一張名片交給警察。

    警察湊着晃動的燈光看到名片上印的是“醫學博士查爾斯·斯賓塞·詹姆斯”。

    街道和門牌号碼在一個殷實正派的地段,不容産生好奇,更不用說懷疑了。

    警察的眼光朝下掃去,看到醫生手裡提的東西:一個漂亮的黑皮白銀扣飾的醫藥包;名片得到進一步的證實。

     “請吧,大夫。

    ”警察讓開一步,口氣和藹得有些過份。

    “上面關照要格外小心。

    最近溜門撬鎖、攔路搶劫的案子很多。

    在這樣的夜晚出診真夠嗆。

    不算冷;但是——粘糊糊的。

    ” 詹姆斯醫師彬彬有禮地點點頭,說了一兩句附和警察對天氣評價的話,繼續匆匆走去。

    那晚有三個巡警都認為他的名片和神氣的醫藥包足以證明他是正派人,幹的是正派事。

    假如第二天這些警察中間有誰覺得應當去核實一下名片(隻要别去得太早,因為詹姆斯醫師沒有早睡早起的習慣),他将發現一塊漂亮的門牌上确有醫師的姓名,擺設精緻的診所裡确有衣著整饬的醫師本人,鄰居們都樂意證明兩年來醫師奉公守法,照顧家庭,業務興旺。

     因此,假如這些熱心維護治安的人中有誰能看到那個表面清白的醫藥包裡的東西,準會大吃一驚。

    包一打開,首先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套最新發明的,“保險箱專家”專用的精巧工具,所謂“保險箱專家”,是如今撬保險箱的竊賊自封的稱号。

    那些工具都是專門設計,特别制作的——短而有力的撬棍,一套奇形怪狀的鑰匙,在冷鑄鋼上打孔就象耗子啃乳酪一般輕松的高強度的藍鋼鑽頭和沖頭,能象水蛭那樣附着在光滑的保險箱門上,象牙醫拔牙那麼利索地拔出号碼鎖的夾鉗。

    “醫藥”包裡的小貼袋中有一瓶四英兩裝的硝化甘油,用剩了一半。

    工具下面是一堆皺皺巴巴的鈔票和幾把金币,總數一共是八百三十元。

     詹姆斯醫師在他極有限的朋友圈子裡被稱為“了不起的希臘人”。

    這個奇特的稱呼一半是贊揚他冷靜的紳士作風;另一半在幫會黑話裡是指頭兒和出謀劃策的能人,憑他的地址、職業的影響和威望能搞到信息,供哥兒們制訂計劃,幹非法勾當。

     這個精幹的小圈子的其他成員是斯基采·摩根、根姆·德克爾和利奧波德·普雷茨菲爾德。

    德克爾是“保險箱專家”,普雷茨菲爾德是城裡的珠寶商,負責處理三人工作小組搞來的鑽石和其它首飾。

    他們都是講朋友義氣的好人,守口如瓶,忠實不渝。

     合夥人認為那晚的收獲并不滿意,隻能勉強補償他們花費的氣力。

    一家資金雄厚的經營呢絨的老字号的雙層側栓的老式保險箱,在星期六晚上的存款理應超過兩千五百元。

    但是他們隻找到這個數目,三人按照慣例,當場就把錢平分掉。

    他們本來指望有一萬或一萬二千元。

    然而商号股東老闆之一辦事有點兒過于老派。

    天黑後,他把大部分現金裝在一個襯衫盒裡帶回家去了。

     詹姆斯醫師繼續沿着杳無行人的第二十四号街走去。

    經常聚集在這一地區的戲劇界的票友們也早已上床睡覺了。

    牛毛細雨在鋪路的石子間積成小水塘,被弧光燈一照,反射出千百片閃閃發亮的小光點。

    水汽凝重的寒風從房屋之間的空檔裡劈頭蓋腦地一陣陣撲來。

     醫師剛走近一座高大的磚砌建築的拐角,這座與衆不同的住宅前門猛地打開了,一個嘴裡嘀嘀咕咕、腳下踢踢跶跶的黑種女人從台階下到人行道。

    她說着什麼,很可能是在自言自語——她那個種族的人獨自遇到危難時總是采取這類求助的辦法。

    她象是南方舊時的奴仆——多嘴多舌,肆無忌憚,忠心耿耿,卻又不服管教;她的外貌說明了這一點——肥胖,整潔,系着圍裙,紮着頭巾。

     詹姆斯醫師迎面走去時,這個從沉寂的房屋裡突然出現的形象剛走下台階。

    她大腦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