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三萬金借公敲詐 五十兩買折彈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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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托過,犯不着做甚幺惡人,所以求了統領,仍交周某人經手。

    統領面子上雖然答應,等周老爺上來請示要劃這筆銀子,他老人家總是推三阻四,一連耽擱了好幾天亦沒有吩咐下來。

    周老爺心上着急,又不好十分催他。

    而且胡統領有意為難,過了兩天,竟其推病不見客,連周老爺來見也是不見。

    等到病好,周老爺再上去請示,倒說:"兄弟那裡來的錢?還是老兄外頭面子大,交情多,無論那裡先替兄弟拉三萬銀子;随後等兄弟有了缺,本利一個不少他的就是了。

    "周老爺聽了,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意思待要發作兩句,既而一想:"好漢不吃眼前虧。

    且讓他一步,再作道理。

    "回到自己船上,越想越氣。

    忽又想到:"戴大理的話真是一點不錯。

    橫豎總不落好,碰見這種人隻好同他硬做。

    但是一件:銀錢是黃仲皆經管,我今同他商量,他是個膽小人,一定不肯答應,與其碰了回來,不如不張口為妙。

    "想來想去,一夜來眠。

     次日一早起身,正在一個人盤算主意的時候,齊巧單太爺前來探信。

    周老爺一想:"他來得湊巧,我今姑且同他商量。

    "當下請進,見面叙坐。

    周老爺先開口道:"一連接到老哥三張條子,為着事情大有反複,所以一直未能報命。

    "單太爺道:"晚生并不能來催堂翁,隻因魏竹岡天天派人到晚生那裡來讨回信,賽如欠了他的債一般。

    這種人真正可惡!晚生想不去理他,又怕耽誤了堂翁這邊的事,統領跟前天以交代,所以急于兩面圓場。

    也曉得堂翁這裡事情多,不好為着這點小事情時來絮聒,為的實系被催不過,所以寫過幾封信,意思想讨堂翁一個回信,晚生也好回複前途。

    一連幾日,既未見堂翁進城,事情如何又未蒙台谕,所以晚生隻得自己過來,一來請請安,二來請個示,到底這事如何辦法?"周老爺聽了,皺了一皺眉頭,說道:"兄弟亦正因此事為難,正想進城同老哥商量,現在老哥來此甚好。

    "單太爺道:"怎幺說?"周老爺把嘴湊在他耳朵邊,将此事始末緣由,他如何為難,統領如何蠻橫,現在想賴這筆銀子的話,說了一遍。

     單太爺聽了,想了一回,說道:"堂翁現在意下如何?"周老爺道:"這種人不到黃河心不死。

    現在橫豎我們總不落好,索性給他一個一不做,二不休。

    你看如何?"單太爺道:"任憑他們去上控?"周老爺道:"猶不止此。

    "單太爺詫異道:"還要怎樣?"周老爺楞了半天,方說道:"論理呢,我們原不應該下此毒手,但是他這人橫豎拿着好人當壞人的,出了好心沒有好報,我也犯不着替他了事。

    依我的意思,單叫人去上控還是便易他,最好弄個人從裡頭參出來,給他一個迅雷不及掩耳。

    要賺大家賺,要漂大家漂,何苦單單便易他一個。

    我上回恍惚聽你老哥說起,張昌言張禦史同魏竹岡是表兄弟,可有這個話?"單太爺道:"他倆不錯是表兄弟。

    但是他如今通信不通信,須得問問魏竹岡方曉得。

    "周老爺道:"我想托你去找找他,通個信到京裡幹他一下子,你看怎樣?"單太爺道:"隻要他肯寫信,那是沒有不成功的。

    但是一件,事情越鬧越大,将來怎幺收功?于他固然有損,于我們亦何嘗有益呢?"周老爺道:"我不為别的,我定要出這一口氣,就是張都老爺那裡稍須要點綴點綴,這個錢我也肯拿。

    " 單太爺一聽他肯拿錢,便也心中一動,辭别起身,去找魏竹岡。

    兩人見面之下,魏竹岡曉得事情不成功,這一氣也非同小可,大罵胡統領不止,立刻要親自進省去上控,不怕弄他不倒。

    單太爺道:"現在縣裡有了憑據,所以他們有恃無恐。

    他是省裡委下來的,撫台一定幫好了他。

    官司打不赢,徒然讨場沒趣。

    "魏竹岡道:"省控不準就京控。

    "單太爺道:"你有閑工夫同他去打,這筆打官司的錢那裡來呢?"魏竹岡一聽這話有理,半天不語。

    單太爺道:"你令親在京裡,不好托托他想個法子嗎?"魏竹岡道:"再不要提起我們那位舍表弟。

    他自從補了禦史,時常寫信來托我替他拉賣買。

    我這趟在屯溪替他拉到一注,人家送了五百兩。

    我不想賺他的,同他好商量,在裡頭挪出二百我用,誰知他來信一定不肯,說年底下空子多,好歹叫我彙給他。

    還說明:'将來你表兄有什幺事情,小弟無不竭力幫忙,應該要一百的,打個對折就夠了。

    '老父台,你想想看,我老表兄的事情,他不肯說不要錢,隻肯打個對折,你說他這要錢的心可多狠!"單太爺道:"不管他心狠不心狠,'千裡為官隻為财',這個錢也是他們做都老爺的人應該要的。

    不然,他們在京裡,難道叫他喝西北風不成?"魏竹岡道:"閑話少說,現在我就寫信去托。

    但是一件,空口說白話,恐怕不着力,前途要有點說法方好。

    "單太爺道:"看上去不至于落空。

    至于一定要若幹,我卻不敢包場。

    "魏竹岡道:"到底肯出若幹買他這個折子?"單太爺道:"現在已到年下了,送點小意思,總算個炭敬罷了。

    "魏竹岡道:"炭敬亦有多少:一萬、八萬也是,三十、二十亦是。

    到底若幹,說明白了我好去托他。

    你不知道他們這些都老爺賣折參人,同大老官們寫信,都與做買賣一樣,一兩銀子,就還你一兩銀子的貨;十兩銀子,就還你十兩銀子的貨,卻最為公氣,一點不肯騙人的。

    所以叫人家相信,肯拿銀子送給他用。

    我看這件事情總算兄弟家鄉的事情,于兄弟也有關系,你也一定有人托你。

    你就同前途說,叫他拿五百兩銀子,我替他包辦。

    "單太爺道:"五百太多罷?"魏竹岡道:"論起這件事來,五千也不為多。

    現在一來是你老哥來托我,二來舍表弟那裡我也好措辭。

    總而言之:這件事參出去,胡統領一面多少總可以生法,還可以'樹上開花'。

    不過借我們這點當作藥錢,好處在後頭,所以不必叫他多要。

    你如今連個'名世之數①'都不肯出,真正大才小用了。

    "單太爺道:"這錢也不是我出,等我同前途商量好了再來複你。

    "魏竹岡道:"要寫信,早給兄弟一個回頭。

    "單太爺道:"這個自然。

    "說完别去。

     ①"名世之數":五百的代稱,語出《孟子》:"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

    " 當晚出城,找到周老爺說:"姓魏的答應寫信,言明一千銀子包辦。

    "周老爺聽了嫌多。

    當下同單太爺再三斟酌,隻出六百銀子。

    單太爺無奈,隻得拿了三百銀子去托魏竹岡說:"前途實在拿不出。

    大小是件生意,你就賤賣一次,以後補你的情便了。

    "魏竹岡起先還不答應,禁不住單太爺涎臉相求,魏竹岡隻得應允。

    等到單太爺去後,寫了一封信,隻封得五十銀子給他表弟,托他奏參出去。

    以後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