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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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也說過同樣的話,隻是我不敢肯定,你們倆說的魔鬼是什麼意思,所以,請你把你的高見告訴我好嗎?" "你已經知道你媽媽的意見了嗎?" "要是我問她的話,我會被她的痛罵弄得發窘的。

    " "你不認為你在使我進退兩難嗎?" "我非常懷疑,赫爾·哈森,你也是個魔鬼,所以,我疑心是否會有使你發窘的東西。

    " "一個魔鬼,"他又摒着呼吸說道。

    "那好吧,奧尼爾小姐,我試着為你給這這個詞下個定義吧。

    這就是某個使他人恐懼的人;能壓倒人們;感情如此堅定,隻有上帝才能挫敗他;沒有道義上的顧慮,道德觀念很少。

    " 她咯咯笑了起來。

    "聽起來這就像是你。

    我的道德觀念和顧慮太多了。

    我可是戴恩的姐姐呀。

    " "你看起不一點兒也不象他。

    " "這尤屬憾事。

    " "他的面孔和你的個性對不上号。

    " "毫無疑問,你是對的,但是,即使我長着他那樣的面孔,我也可能有不同的個性。

    " "那要看先有什麼了,呃,是先有雞呢,還是先有蛋?穿上鞋吧;我們要走路了。

    " 天氣暖洋洋的,天氣漸黑;但是燈火通明,不管他們走到什麼地方,似乎都有擁來擠去的人群,街道上塞滿了響聲刺耳的低座摩托車,橫沖直接的小菲亞特汽車,而高戈莫比爾汽車看起來就象是驚惶失措的青蛙。

    終于,他在一個小廣場中停了下來。

    數百年來,無數隻腳把廣場的鵝卵石踩得十分光滑;他領着朱絲婷走進了一家飯店。

     "你願意在戶外嗎?"他問道。

     "你帶到哪兒就算哪兒,我不太在乎是室内、室外或者是半室内半室外。

    " "我可以為你點菜嗎?" 也許,那雙淺色的眼睛閃動着幾分厭倦,但是,朱絲婷心裡還是有鬥争的。

    "我不知道我是否喜歡那些專橫傲慢的男人們的事情,"她說道。

    "此外,你怎麼知道我喜歡什麼呢?" "别胡鬧,"他嘟囔着。

    "那麼,你就告訴我你喜歡什麼吧。

    我保證使你高興、要魚?不是小牛肉?" "和解了嗎?好吧,我就遷就你吧,為什麼不這樣呢?我要餡餅,來一點大是,一大盤蔬茶,在這之後,我要一份果仁冰淇淋和一份加奶咖啡。

    如果你行的話,咱們就在這兒窮泡時間吧。

    " "我應該給你一巴掌。

    "他說道,他的幽默設引起什麼反應。

    他一絲不差地把她點的菜吩咐給了侍者,但說的是很快的意大利語。

     "你說過,我長得一點兒也象戴恩。

    我就絲毫沒有象他的地方嗎?"她喝咖啡,略帶幾分憂郁地問道,當桌上擺滿了食物的時候,她餓壞了,不想在談話上浪費時間。

     他給她點上了煙,然後自己也點上了煙,靠在陰影之中,靜靜地望着她,回想着幾個月之前他頭一次看到見戴恩的情形。

    活脫是德·布裡在薩特紅衣主教減去40歲的模樣,這一點他馬上就看出來了;後來,又聽說他們是郎舅,那孩子和這姑娘的母親是拉爾夫·德布裡克薩特的妹妹。

     "有的,有相似之處,"他說道。

    "有時,面部也象,表情比相貌要象得多。

    至于睛睛和鼻子周圍,你睜眼閉嘴的時候神态有些象他。

    真是夠怪的,你和你那紅衣主教的舅舅沒有共同之處。

    " "紅衣主教的舅舅?"她茫然不解地生複道。

     "就是德·布裡克薩特紅衣主教。

    他不是你舅舅嗎?我肯定人們是這樣告訴我的。

    " "那個老秃鹫嗎?謝天謝地,他和我們可沒有親戚關系。

    許多年之前,他是我們那個教區的教士,在我郵生之很久的時候。

    " 她非常聰敏;但她也太疲勞了。

    可憐的小姑娘--因為她就是這樣的,是個小姑娘。

    他們之間10歲之差就象差100歲似的。

    懷疑全使她的世界遭到毀滅的,而她卻哪此勇敢地保衛着懷疑一切的觀念。

    也許好拒絕明白這一點,盡管已經直截了當地向她講明了。

    怎樣才能使這種懷疑一切的觀點顯得無足輕重呢?她是不會為這種觀點地分耗精力的,肯定不會的,但是也不會馬上抛棄這種觀點。

     "那麼,這就說明這個問題了。

    "他輕輕地說道。

     "說明了什麼?" "說明了戴恩和紅衣主教基本相象的事實--身高、膚色、身材。

    " "噢!我外祖母跟我說過,我們的父親外貌和紅衣主教很相象。

    "朱絲婷寬慰地說道。

     "你見過你父親嗎?" "連照片都沒見過。

    在戴恩出生之前,他就和媽分開了。

    "她召喚着侍者。

    "請再給我來一份加奶咖啡。

    " "朱絲婷,你真是個蠻子!讓我給你點吧!" "不,該死,我不願意!我完全有能力為我自己思考,我不需要某個該死的男人告訴我,我想要什麼,我什麼時候得到它。

    你聽見了嗎?" "隻可稍微了解一下,就會發現一個叛逆者;這是戴恩講的。

    " "他說得對。

    哦,要是你知道我是怎樣讨厭讓人家寵愛、嬌慣和為我瞎忙就好了!我願意自己行動,我不願意讓人家吩咐我!不我不會請求寬恕,但也決不讓步。

    " "我能看出這一點,"他幹巴巴地說道。

    "是什麼使你這樣的,我心愛的姑娘?在家裡也是這樣嗎?" "是這樣嗎?老實說,我不知道。

    我想,家裡沒有什麼女人好說的。

    一代隻有一個。

    姥姥,媽媽和我,雖然有一大堆男人。

    " "你們這一代可沒有一大堆男人,隻有戴恩。

    " "我想,這是因為媽媽離開了父親。

    她似乎從來沒對另外的男人發生興趣。

    我覺得這真可惜。

    其實,媽是個以家庭生活為中心的人;她本來是願意有個丈夫讓她瞎忙乎的。

    " "她象你嗎?" "我不這麼想。

    " "這一點更重要,你們互相喜歡嗎?" "媽和我嗎?"她毫無任何怨意地笑了笑,正如任何人問她母親是否愛她女兒時,她母親也會這樣做一樣。

    "我不敢肯定我們是否相互喜歡,但是還是有某種東西的存在。

    也許是一種簡單的生物聯系,我不知道。

    "她的眼睛充滿了善意。

    "我一直希望她能用和戴恩說話的那種方式和我說話,希望能以戴恩的那種方式和她相處,但是,二者在她身上都有某種不足,或在我身上有所不足。

    我想,是我身上有所不足吧。

    她是個比我好得多的人。

    " "我沒有見過她,所以我無法贊同或是反對你的判斷。

    如果這對你是一句可以理解的安慰的話,好姑娘,我倒甯願你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

    不,我不願意改變你身上的任何東西,甚至連你那種可笑的好鬥。

    " "這使你很不高興嗎?因為我冒犯了你?實際上我并不象戴恩,是嗎?" "戴恩和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不象。

    " "你的意思是,因為他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我想是這樣的。

    "他向前一俯身,從陰影中出來了,奇安蒂瓶中那小蠟燭的微光照亮了他。

    "我是一個天主教徒,我的宗教信仰是我一生中從來沒有使我失望的一樣東西,盡管我多次使它失望。

    我不願意談戴恩,因為我的心靈告訴我,有些事情最好是置吃不論。

    當然,你對生活或上帝的态度和他不一樣。

    咱們不談它,好嗎?" 她好奇地望着他。

    "好吧,雷納,如果你願意這樣的話。

    我和你定個契約吧--不管咱們讨論什麼,都不要讨論戴恩或宗教的本質。

    " 自從1943年7月雷納·莫爾林·哈森和拉爾夫·德·布裡克薩特見過面以來,他經曆了許多事情。

    一個星期之後,他的團開到了東部前線,這場戰争剩下的時間他都是在那裡度過的。

    在戰前和平的日子裡,他由于年齡太小沒有被吸收進希特勒青年團,因而感到煩惱,心裡沒着沒落的。

    他們已經彈盡糧絕,困在冰天雪地之中,面臨着希特勒的窮途末路,戰線拉得如此單薄,以至上百碼的陣地上隻有一個士兵。

    這場戰争給他留下了兩個記憶:凄寒苦雪中艱苦的戰鬥和拉爾夫·德·布裡克薩特的面龐,恐怖和美好,魔鬼和上帝。

    一半狂熱,一半冰冷,毫無防禦地眼巴巴看着赫魯曉夫的遊擊隊從低飛的飛機上不用降落傘落在雪堆上。

    他曾捶胸頓足,咕咕哝哝地祈禱。

    但是,他不知道他在為什麼祈禱。

    為他的槍能有子彈?為能從俄國人那裡逃生?為他那邪惡的靈魂?為長方形教堂裡的那個人?為德國人?為減輕哀痛? 1945年春,他趕在俄國人之前撤過了波蘭,和他的戰友們一樣,隻有一個目标--趕回英國人或美國人占領下的德國。

    因為,倘若俄國人抓住了他,他會被槍斃的。

    他把自己的個人文件撕成了碎片,付之一炬,埋掉了他的兩個鐵十字勳章,偷了幾件衣服,向丹麥邊境上的英國當局報了到。

    他們把他送到了比利時的一個因為戰争而背井離鄉的人設置的一個營地。

    在那裡,他吃了一年左右的面包和薄粥;這就是筋疲力盡的英國對他們統治下的成千上萬的人能提供的一切。

    他在那裡等待着,直到英國認識到對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釋放他們。

     營地的官員召見了他兩次,給他作了最後的結論。

    在奧斯頓港,有一條船正等待着裝運去澳大利亞的移民,他将被發給新的證件,并被免費運到新的土地上去。

    作為報答,他不論選擇什麼職業都将為澳大利亞政府工作兩年,此後,他的生活便完全由自己作主了。

    這不是奴隸勞動;當然,将付給他标準工資。

    但是,在這兩次折見的機會中,他都沒法談到他自己不願意當移民。

    他恨希特勒,但不恨德國人,并且不以做一個德國人為恥。

    故土就意味着德國。

    三年以來,他對它魂牽夢索。

    那種滞留在一個既沒有人講他的語言,也沒有一個人和他同種同宗的國家的想法也是大逆不道的。

    于是,在1947年初,他發現他已經分文不名地置身在亞琛①的街道上了。

    他知道,他極渴望修補起被粉碎的生活。

    ①德意志聯邦共和國西部的工業城市,與比利時接壤。

    --譯注。

     他和他的靈魂幸存下來了,但不能再回到那種饑寒交迫、地位卑微的生活中去。

    因為雷納不僅僅是個有抱負的人,而且還是個有某種天才的人。

    他去為格倫迪格工作,并且研究他頭一次接觸雷達就使他入迷的那個領域:電子學。

    他裝滿了一腦子的計劃,但是他連這些計劃的百萬分之一的價值都不願賣給格倫迪格。

    相反,他卻謹慎地窺測着币場,随後,他娶了一個寡婦。

    這寡婦有兩家小小的收音機工廠,他以此為基點開始了自己的事業。

    那時,他剛剛20歲,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然而,他的頭腦卻成熟得多。

    德國戰後的混亂為年輕人創造了機會。

     由于他是世俗婚,教會允許了他和他妻子的離婚;1951年,他按着當時流行的價格付給了安妮萊斯·哈林恰好相當于她前夫那兩家工廠的兩倍的錢,而也從此和她離了婚。

    但是,他沒有續娶。

     這小夥子在俄國那冰天雪地的恐怖環境中所遇到的事情沒有造就一個毫無靈魂的、醜角式的人;相反,這種生活倒抑制了他那溫和、可愛的性格的發展,使他具備的其他素質長足發展起來--聰敏、無情、意志堅定。

    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會得到一切,一個毫無感情的人無法使其受到傷害。

    但在實際行事上,他卻令人不解地與他1943年在羅馬遇上的那個人相似;他就象拉爾夫·德·布裡克薩特那樣,明知幹得不對也還是去幹了。

    意識到自己身上的罪惡片刻也阻擋不住他行事,隻是物質财富的增長是以痛苦和自我折磨作為代價的,對于許多人來說,也許付出這樣的代價不值得,但對他來說,付出兩倍的痛苦折磨也是值得的。

    總有一天,他将要統治德國,把它變成他所夢寐以求的那種國家。

    他準備粉碎雅利安人路德①的倫理道德,發展一種更為不受限制的倫理道德,他不能答應停止犯罪孽,這一點他在幾次忏悔中完全予以拒絕了。

    但不知怎的,他和他的宗教糊塗地在一起瞎對付着,直到萬貫資财和重權高位使他超越罪孽之上時,他才會去作忏悔,并且會得到牧師赦免。

     ①馬丁·路德(1483--1546),16世紀德國宗教改革運動的發起人,基督新教路德宗教的創始人。

    他否定教皇的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