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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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可以有一個月呆在德羅海達。

    我真懷念故土啊。

    " "是嗎?"她轉過臉來望着他,望着那雙熟練地駕駛着汽車在車如流水馬如龍的羅馬大街上穿行的那雙漂亮的手。

    "我根本不想;倫敦太有意思了。

    " "你别反我當傻瓜。

    "他說。

    "我可知道德羅海達和媽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麼。

    " 她在衣服下擺上緊攥着拳頭,但是沒有回答他。

     "今天下午和他的幾個朋友一起喝茶,你介意嗎?"當他們到了地方之後,他問道。

    "我已經事先把接待你的事安排得差不多了。

    他們都急于見見你,因為在明天之前我還不是個自由人,所以我不願意回絕。

    " "大傻瓜!我幹嘛要介意呢?如果這裡是倫敦,我也會讓我的朋友弄得你招架不住的,你為什麼不能這樣呢?你給我一個觀察神學院裡的這些家夥的機會,我很高興,盡管這對我來說有點不公平,對嗎?好,管不了這許多啦。

    " 她走到窗前,望着下面的一個破破爛爛的小廣場,那鋪着路面的上方形小廣場上有兩棵無精打采的梧桐樹,樹下點綴着三張桌子;廣場的一邊,是一座談不上什麼特殊建築美的教堂,項上覆蓋着斑駁的灰墁。

     "戴恩……" "怎麼?" "我理解了,我确實理解了。

    " "是的,我知道。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希望媽也能理解,朱絲婷。

    " "媽可不一樣。

    她認為你抛棄了她;她不明白你并沒有抛棄她。

    别為她擔心啦。

    她會及時回心轉意的。

    " "我希望如此。

    "他笑了。

    "順便提一下,今天下午我要見的人不是神學院的。

    我不願意讓他們或你受到誘惑,和我們一起喝茶的是德·布裡克薩特神父。

    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可是你要答應态度好些。

    " 她的眼睛閃着極有魅力的光芒。

    "我答應!我甚至會吻伸給我的每一個戒指的。

    " "哦,你想起來啦!那天我被你的話差點兒氣瘋了,使我在他的面前感到羞愧。

    " "唔,從那以後,我吻過許多比戒指還要不衛生的東西,在演劇班裡有一個長滿了可怕的粉刺的小夥子,他還有口臭和扁桃腐爛,我不得不吻之整整29次,都快反胃了。

    我可以向你保證,夥計,在吻過他之後就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了。

    "她拍了拍頭發,從鏡子前轉過身來。

    "我有換衣服的時間嗎?" "哦,别為這個發愁。

    你看上去很好。

    " "還有誰一起喝茶?" 太陽偏得太低,無法溫暖這古老的廣場了,梧桐樹幹上那象麻瘋病似的痕迹顯得陳腐、令人作嘔。

    朱絲婷哆嗦了一下。

     "還有迪·康提尼-弗契斯紅衣主教" 她曾經聽說過這個名字,睜大了眼睛。

    "唷!你是在一個相當高貴的圈子裡活動,是嗎?" "是的。

    我試圖抛棄它。

    " "戴恩,這意味着你在這裡的其他領域活動的時候,有些人因此此和你過不去嗎?"她機敏地問道。

     "不,不真正是因為這個。

    認識某某人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我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其他人也沒這樣想。

    " 這房間!這些披着紅色的人!當朱絲婷走進那個除了地位低下的修女之外簡直沒有女人的世界的一刹那,她一生中還從來沒感到到過某些男人的生活中女人是這樣多餘的呢。

    她依然穿着那件在都靈城外就換上的橄榄綠的亞麻衣服,在火車上時弄得有些皺了。

    她一邊在深紅色的地毯上向前走着,一邊罵着戴恩那樣急如星火地到這裡來;她真希望她當時堅持穿上一件沒有旅行痕迹的衣服。

     德·布裡克薩特紅衣主教站了起來,面帶微笑;他是個多麼美貌的老人呐。

     "親愛的朱絲婷,"他說着,伸出了他的戒指,臉上帶着頑皮的表情,這說明他還記得上回的那件事。

    他在她的臉上細細察看着什麼,這使她感到迷惑不解。

    "你的樣子一點兒也不象你母親。

    " 她單膝跪下,吻了吻那戒指,謙卑地笑着,站起身來,那笑容更謙卑了。

    "是的,我不象。

    在我選擇的職業中,我要是有她的那種美貌就好了,但是在舞台上我想方設法弄得漂亮些。

    你知道,因為在舞台上的臉模樣和實際生活中的臉模樣沒有任何關系,你和你的藝術能使人們砍信那容貌就是那樣的。

    " 從一把椅子上傳來了一聲幹笑:她又一次吻了戴在另一隻上了年紀的、嶙峋的手上的戒指以表示敬意。

    但是,這次她擡起頭來看到的是一雙黑眼睛,而且奇怪地在那雙眼睛中看到了愛。

    這是對她的有,對一個從未謀面的人,一個難得聞其名的人的愛。

    她現在對德·布裡克薩特紅衣主教的喜愛絲毫不多于她在10歲時對他的喜愛,但是她卻喜歡這人老人。

     "坐下吧,親愛的。

    "維圖裡奧紅衣主教指着自己旁邊的一把椅子,說道。

     "哈羅,小貓,"朱絲婷說着,撫弄着他那雙紅色衣襟上的藍色的貓,"他很好看,是嗎?" "确實很好看。

    " "她叫什麼名字?" "娜塔莎。

    " 門打開了,但時來的不是茶車,而是一個男人,穿着寬大的衣服,象一個俗人;如果又是一件紅法衣,朱絲婷想,我會像公牛那樣吼起來的。

     但是,他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盡管他是紅塵之中的人。

    他們也許在梵蒂岡有一幢專門把俗人擋在外面的小房子,朱絲婷不由自主地繼續想道。

    他的個頭不矮,體魄強壯有力,這使他似乎顯得比他實際的樣子更矮粗,他兩肩寬厚,胸膛寬闊,碩大的獅子頭,兩臂很長,象剪毛工。

    他渾身洋溢着聰穎。

    他的步态使人覺得這是一個想得到就幹得出的人。

    除此之外,他就象一頭類人猿了。

    他能夠抓住一樣東西,把它撕成碎片,但決不會毫無目的,決不會掉以輕心,而是老謀深算的。

    他長得很黑,但那頭濃密的頭發卻和鋼絲絨的顔色一模一樣,而且也差不多是那樣韌,鋼絲絨也能夠卷成那樣細小、整齊的波浪紋的。

     "雷納,你來的正是時候。

    "維圖裡奧紅衣主教說着,指了指他另一邊的椅子,他仍然在說英語。

    "親愛的,"當那人吻了他的戒指,站起身來的時候,他轉向朱絲婷,說道。

    "我願意讓你見一位非常好的朋友,赫爾·雷納·莫爾林·哈森。

    雷納,這位是戴恩的姐姐,朱絲婷。

    " 他彎了彎腰,拘謹地碰了一下鞋跟,向她毫無熱情地微微一笑,便坐了下來,正好坐在那一側很遠的地方,看不到他了。

    朱絲婷如釋重負地歎了口氣,尤其是當她看到戴恩随随便便地按照習慣坐在拉爾夫紅衣主教椅子旁邊的地闆上,正在她的視線中;在她能看到她認識的人和她喜歡的人時,她感到心安理得。

    但是,這房間、披紅袍的人和那個皮膚黧黑的人比安靜地呆在那裡的戴恩更讓她逐漸感到枯燥;她對他們把甩在一邊的方式感到不滿。

    于是,她歪向一邊,又逗起那隻貓來,心裡明白維圖裡奧紅衣主教會覺察到,而且會被它的反應逗樂的。

     "她被閹過了嗎?"朱絲婷問道。

     "當然喽。

    " "當然喽!盡管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操心,但是,僅僅長期住在這地方就足以閹割掉任何東西的卵巢了。

    " "正相反,親愛的。

    "維圖裡奧紅衣主教說道,對她的話感到很開心。

    "在心理上閹割自己的是我們這些男人。

    " "恕我難以苟同,閣下。

    " "這麼說,我們這小小的天地使你感到煩惱了?" "哦,還是說我感到自己有一點兒多餘的好,閣下。

    我拜訪了一個美好的地方,但是我可不想住在這兒。

    " "我不能怪你。

    我也懷疑你願意拜訪這地方。

    不過,你會對我們習慣起來的,因為你得常常來看我們了。

    " 朱絲婷露齒一笑。

    "我讨厭舉止斯斯文文的,"她說出了心裡話。

    "這把我的壞脾氣暴露出來了--我用不着看戴恩就知道他對我的壞脾氣擔心呢。

    " "我不知道這壞脾氣不要持續多久。

    "戴恩毫不惱火地說道。

    "隻要稍微研究一下朱絲婷,你就會發現她是個叛逆者。

    這就是為什麼她是我的一個好姐姐。

    我不是叛逆者,可是我确實欣賞他們。

    " 赫爾·哈森把他的椅子挪了挪,這樣,在她直起身子,不玩貓的時候,也能使她保持在視線之中。

    就在這工夫,那漂亮的小動物對這隻帶着一種古怪的女人香味的手感到厭煩了,毫不客氣地從紅衣主教上爬到了灰衣服上去,在赫爾·哈森那有力的大手的撫摩下倦起身子,大聲地呼噜着,引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請原諒我的存在。

    "朱絲婷說道,甚至她作了它的犧牲品的時候,也攔不住她開個玩笑。

     "它的運動神經還是象以住那樣好。

    "赫爾·哈森說道,這個逗人的場面使他的臉上換上了一副迷人的表情。

    他的英語說得極好,幾乎沒有什麼怪味,不過是一種美音的變音,在發的時候是卷舌音。

     大家還沒有平靜下來,茶就送上來了,奇怪的是,倒茶的人是赫爾·哈森;他把朱絲婷的杯子遞給了她,臉上的表情比剛才介紹見面時要友好得多了。

     "在英國社會中,"他對她說道,"午茶是一天茶點中最重要的一次。

    事情都是在喝茶的時候進行的,對嗎?我想,由于它的特性,在2點到5點半之間幾乎随時随地都可以要茶,喝上一杯,說話是一件令人口幹舌燥的事。

    " 随後的半個小時似乎證實了他的觀點,盡管朱絲婷并沒有加入他們的聚會。

    談話從教皇危險的健康狀态扯到了冷戰,随後又扯到經濟衰退。

    四個人輪流說着、聽着,朱絲婷被深深吸引住了,暗中捉摸着他們共同的素質,甚至連戴恩都包括在内,他是如此陌生,具有這樣多未知的東西。

    他積極地談着自己的看法,這一點也沒逃地朱絲婷的眼睛。

    那三個年長的男人帶着一種令人難解的謙卑的神情傾聽着幼稚,似乎他對他們感到敬畏。

    他的評論既不是得顯得無知也不顯得幼稚,而是别具慧眼,見解獨到,至善至聖。

    是由于這種聖潔他們才如此一本正經地注意他嗎?他具備這種聖潔,而他們不具備嗎?這實際上是他們的贊賞的一種美德,他們渴望自己也有這種美德嗎?它是如此珍貴嗎?這三個男人相互之間區别甚大,然而,他們任何人之間的聯系都比和戴恩的聯系遠為密切得多。

    能象他們這樣認真地看待戴恩真非易事!在許許多多方面,他的行為舉止與其說是象一個上了年紀的兄弟,倒不如說是象個小弟弟;這倒不是她不有意識到他的才能、智力或他的聖潔。

    但是,在此之前,他曾是她的世界的一部分。

    她不得不習慣于這樣一個事實。

    即他不再是她的世界的一部分了。

     "如果你希望直接去做祈禱的話,我會照顧你姐姐向她的旅館的。

    "赫爾·雷納·莫爾森沒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見,便要求道。

     于是,她發現自己開口不得地在這位矮胖有力的男人的陪伴下走下了大理石樓梯。

    在一派羅馬夕陽絢爛的金光中,他挽着她的肘部,領着她上了一輛"莫斯迪斯"牌大型高級轎車;司機侍立在一旁。

     "喂,你不希望單獨一個人度過你在羅馬的頭一個夜晚,而戴恩又抽不出身來。

    "他跟着他坐進了汽車。

    "你又十分疲乏,不熟悉情況,反以為你最好有個伴了。

    " "看來你沒有給我留下任何選擇的餘地,赫爾·哈森。

    " "我倒情願叫雷納。

    " "你有這樣一輛豪華的汽車和自己的司機,一定是個重要人物吧。

    " "要是我當上了西德總理,還要更顯得貴哩。

    " 朱絲婷哼了哼鼻子。

    "你居然還不當上,真使我吃驚。

    " "放肆!我太年輕了。

    " "是嗎?"她半轉過身來,更切近地望着他,發現他那黧黑的皮膚膚上還沒有皺紋,顯得很年輕,那雙深陷的眼睛的周圍沒有老年人的那種肉眼泡。

     "我長得胖,頭發也白了,可是我從16歲時頭發就白了,從我能吃到足夠東西時我就發胖了。

    眼下我隻有31歲。

    " "我會相信你的話的,"她說着,踢掉了自己的鞋。

    "可對我來說還是太老了--我風華正茂,21歲。

    " "你是個魔鬼。

    "他微笑着說道。

     "我想我一定是的。

    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