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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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告訴你,我愛過别的女人,我就像個無恥的人那樣撒謊。

    然而我曾那樣認為,我被迫把自己的心跟其他的激情聯系起來,我的心在那些激情上滑行,就像在冰上滑行一樣。

     當一個人還是小孩時,讀了那麼多關于愛情的書,他覺得&ldquo愛情&rdquo這個詞悅耳動聽,做了那麼多的夢想,那麼強烈地希望有這個感情,愛情使人在閱讀小說和劇本時心怦怦地跳,每看見一個女人都會自問:這不就是愛情嗎?人們努力去愛,為了使自己成為真正的男人。

     我跟其他任何一個男人一樣,都難免有這孩子式的缺點,我像哀歌詩人那樣如怨如訴地吟詠,做了許多努力之後,我吃驚地發現自己半個月沒有想那個我選擇要夢想的女人。

    所有這種孩子式的虛榮心在馬麗亞面前消失了。

     但是,我應該回溯更遠的往事:那是我要和盤托出的誓言;讀者将要讀到的片斷,其中一部分是去年十二月寫的,在我想到要寫《狂人回憶》之前。

    因為那片斷應該獨立成篇,我把它放在本篇的後續部分裡。

     那片斷是這樣的: 在我過去的所有夢想之中,從前的回憶,青年時代的模糊回憶,我隻保留了很少,在感到厭煩的時候,就拿來自我消遣。

    回想起一個人的名字,所有其他人的名字就都記起來了,他們的服裝、言談也記起來了,他們扮演自己的角色,就像他們在我的生活中所起的作用一樣,我看見他們在我面前行動,就像一個神祇樂于觀看它創造的世界。

    特别是初戀之神,從來都不是強烈的與多情的,自從被别的欲念擦去以後,它還是留在我的心底裡,就像一條羅馬古道,人們可以乘坐非常難看的鐵路的車廂經過一樣;這裡叙述的是愛情最初的跳動,模糊不定的快感的開端,是一個男孩看見一個女人的乳房和眼睛,聽見她唱歌和講話,在内心所産生的朦胧的印象;這是感情與夢想的大雜燴,我應該像具死屍一樣将其展示在一班朋友面前。

    他們有一天,在冬季十二月,來我這裡取暖,并且要我在壁爐邊平靜地聊天,抽着煙鬥,為了增加刺激性,人們喝某種飲料。

     大家都來到之後,每個人都坐下,往煙鬥裡填滿煙絲,往酒杯裡倒滿酒,我們圍坐在壁爐邊,有的人手拿火鉗,有的人吹氣,有的人用手杖翻動爐灰,每個人都有事做,我就開始講了。

     &ldquo我親愛的朋友們,&rdquo我對他們講道,&ldquo在這個故事裡,有些事情,有些虛榮的詞句,請你們多多包涵。

    &rdquo (他們意見一緻,完全同意,促使我開始講故事。

    ) 我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四,在兩年以前,将近十一月的時候&mdash&mdash我想,我那時讀五年級。

    我第一次見到她,她在我母親家吃午飯,當我急匆匆地走進屋,像整個星期都盼望着星期四午餐的學生那樣迫不及待。

    她轉過頭來,我幾乎沒有跟她打招呼,因為我那時十分幼稚無知,十分孩子氣,以至我見到一個女人,尤其是那些不能像太太一樣叫我做孩子的女人,或不能像小姑娘一樣稱呼我為朋友的女人,我不能不臉紅,或者更确切地說,我不知所措,什麼事也不能做,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但是,感謝上帝,我從此變得虛榮無恥,得到了我在天真無邪時失去的一切。

     她們是兩個小姑娘,我妹妹的同學,可憐的英國兩姐妹,有人讓她們從寄宿學校出來,領她們到廣闊的田野呼吸新鮮空氣,坐馬車散步,叫她們在花園裡奔跑,總之使她們有機會消遣,沒有女學監的監督,女學監往往使兒童們的嬉戲變得溫和與有節制。

    大女孩有十五歲,小的剛剛十二歲;妹妹矮小瘦弱,眼睛卻比姐姐的更加大,更加漂亮,更加炯炯有神。

    姐姐的腦袋是那麼圓,那麼好看,皮膚是那麼白嫩紅潤,玫瑰色嘴唇裡的小牙齒是那麼潔白,這一切是那麼完美無缺地被美麗的栗色頭發圍住,人們不禁更加偏愛她。

    她個子不高,略為肥胖,這正是她最明顯的缺點;但是這對我更加有吸引力,這是少女不裝模作樣的優雅,使她周圍充滿香氣的青春芬芳。

    她是那麼天真無邪,最大逆不道的人也不禁表示贊賞。

     透過我房間的窗戶,我好像仍舊看見她同夥伴們一起在花園裡奔跑;我仍舊看見她們的絲裙飄動,在鞋後跟上發出響聲,她們的腳擡起來要到花園鋪沙的小徑上跑步,然後氣喘籲籲地停下來,彼此摟着腰,一本正經地邊散步邊交談,大概談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