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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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阿謹,仁和臨平鎮人。

    當粵寇之亂,為賊所脅從,與俱至一村農家搜括錢物,于齑甕中得洋錢八十,攫之去。

    後從賊中逃歸,及亂定,即以其赀開馄饨店,甚得利。

    而村農頗知之,向之索取。

    阿謹堅不肯認,且曰:&ldquo賊取人錢物無算,皆将于我取償邪?&rdquo村農曰:&ldquo汝曩時取我錢,人所共知,今亦非敢責償。

    但我貧苦,無以為生,汝幸有餘,稍有以償我,我非惟不怨,且感爾也。

    &rdquo阿謹執不可。

    村農無如何而去,後竟以貧不能堪,投水而死。

    一日,阿謹在店方包裹馄饨,忽謂其妻曰:&ldquo今日我死矣。

    &rdquo問其故,不答。

    俄匆匆出門去,急使人迹之,則已赴水死,鹹知村農索命也。

     臨平鄉間有兄弟三人者,皆不孝其母,而伯仲尤甚。

    粵寇之亂,三人均從賊剽掠,頗有所獲。

    亂定,尚有餘赀,逐去其母,不與同居。

    俄其兄娶婦,兩弟皆在,同治酒食。

    母聞來視之,兄大怒曰:&ldquo今日我喜事,汝窮媪,何得來梏亂我!&rdquo操挺逐之去。

    仲聞之,亦趨出詈罵,其勢洶洶。

    母皇遽走出,哭而呼于市曰:&ldquo天乎!我有子如此!&rdquo時天色晴霁,忽陰雲四合,雷雨交作,辟曆一聲,此三子者皆從室中提出,跪于母前而死矣。

    母又哭曰:&ldquo天乎!季子遇我尚不甚酷,何不留以與我邪!&rdquo又辟曆一聲,而季子竟活。

     同治庚午歲,湖北鹹甯鄉間頗有虎患。

    有盛氏兒牧牛于郊,突與虎遇。

    兒從牛背墜地,牛以身庇之,奮其角與虎鬥,不勝。

    有他牛來助之,虎乃去。

    盛氏兒得不死,而所牧牛竟以傷重而死。

    于是盛氏長老鹹集,皆曰:&ldquo此義牛也。

    &rdquo買棺斂之,穴地葬之,且為作佛事,而使此兒斬衰治其喪,若喪所親者然,謂之牛孝子。

     蘇州自粵寇之亂,屋廬多毀,葑門、齊門間則尚有存者。

    亂定後人多買其屋,移造于阊、胥兩門間。

    有老儒借虹橋濱一廢屋,聚童子數人而授讀焉。

    忽聞有聲出自四壁,若母雞之呼其雛。

    及夜,又聞若有數十婦人嘤嘤啜泣者。

    如是數日不止,而匠人已操斤斧至,蓋其主人已将此屋鬻于人,人将移造于他所也。

    舅氏姚松田老人言此事,且曰:&ldquo其祖若父辛苦而成此屋,子孫不能有,宜乎冥漠之中有深痛矣。

    &rdquo戴子高則曰:&ldquo此鬼亦不達之甚。

    有造此屋者,即有拆此屋者。

    凡物有成必有毀,天地且不能長存,矧區區一屋乎?&rdquo餘謂子高之論固甚通達,而不知此聲非其祖若父所為也。

    蓋天地之精氣,無所不在。

    而在空洞無物之處,則散漫流行,不能凝聚,必有所憑藉,而後其氣得以凝聚焉。

    凡為大屋,其外則牆垣高峻,其内則門戶重疊,如是百餘年,或數百年,則其氣之凝聚者久矣。

    凝聚既久,斯具形質:形質既立,斯含神明。

    大而山川,小而城社,又小而屋宇,其為神一也。

    今一旦将毀拆之,則失其所憑依,而其氣不複能聚矣。

    其神實先知之,故有此悲歎之聲,是乃屋之神,而非造此屋者之鬼也。

    餘外家姚氏居臨平棗山港,其對門沈氏所居,相傳為元時屋,制度與今有異。

    亂後亦為人拆卸,運斤之始,大聲忽發,匠者一人死焉。

    蓋其氣凝聚至數百年之久,故強盛而能為厲也。

    若夫茅茨苫蓋,占地無多,聚氣亦少,則随成随毀,了無靈異,其理亦可想矣。

    若謂其祖若父所為,豈荜門圭窦之鬼,其曠達轉勝于高明之家之鬼欤? 仁和唐栖鎮人姚晉卿,餘二兒婦之弟也。

    少時延江姓者教之讀。

    江亦年少,頗謹饬,終日坐書室中。

    忽一日,覺體中痛楚,俄而增劇,宛轉床褥,呼父喚母,達旦不休。

    姚氏乃以舟送之歸。

    江既歸,遂卧床不起。

    每夜靜息燈,黑暗如漆,尚能下床,于房中行走,稍露燈光,便不能動。

    若白晝,則雖四面用布幕遮闌,亦止能僵卧,稍求展轉而不得矣。

    如是數年,便溺皆在床中,然飲食如故,體貌豐腴,如無病者。

    其父江蘭圃,固知醫,百計治之,不瘳。

    後窮于術,且意亦倦,不複為處方。

    而服藥既久,一日不服藥,則如饑之思食,渴之思飲,乃聽其自為計,每日随意買藥數味服之,雖無效,亦無損也。

    忽一日,啟戶竟出,行動如常。

    計自得病至此,已及十年矣。

    一旦霍然而愈,不知是日所服之藥,适中病邪,抑或冤孽牽纏,至此解脫也?使段成式見之,當采入《奇病錄》矣。

     江蘭圃有一子婦,于重身之後,忽見有婦人與同卧床中,向之切切私語。

    初甚駭異,後乃習見之。

    此婦人著紅裙,形狀了了,惟所語者讠連讠婁細碎,迄不知作何語。

    江氏婦大戚,自知及期必不能免,每與人言之,辄痛哭也。

    俄果以産卒。

    聞江氏婦頗婉娩,且年亦尚少,未有惡業,殆前生冤報也。

     唐西姚氏一婦,忽患奇病,語言不倫,形狀詭異。

    能反屈其足至首,又時或吐舌,垂至尺餘,絕可畏怖。

    姚氏素奉箕仙,乃召仙問之。

    仙曰:&ldquo此婦前生為杭州施氏子。

    有夫鬻其婦者,施為作婚書,而婦不願别嫁,雉經而死,夫悔之,亦自經。

    今來索命,不可為也。

    &rdquo姚氏之人環而祝之曰:&ldquo此前生施氏子事,與今生無涉。

    其今生在姚氏作婦,頗稱賢淑。

    自夫死至此十餘年,守義不嫁,冰霜之節,有足多者。

    若許以今生之善,贖前世之愆,願廣作佛事,以資谶悔。

    &rdquo鬼許之,附箕而言曰:&ldquo前愆終不能銷釋,今生既為節婦,姑舍之去,待來生再向彼索命可也。

    &rdquo自此姚氏婦之病果愈,年六十餘而終。

     唐栖姚氏又有一婦,體質荏弱,目中能見鬼物。

    其母家有一婦病,姚氏婦往省之。

    見病者床前立一黑人,面目不甚可辨;又有一人面色與常人無異,對黑人而揖。

    每見皆然,甚怪之。

    此婦之病旋愈。

    意者此黑人為索命之兇魂,對黑人而揖者,則報恩之善鬼矣。

     蘇州某甲,初以搖夜航船為業,年四十,猶未娶也。

    後行販江湖,小有赀産,乃謀娶妻。

    豔鄰村某氏女,托一媪為平章。

    媪謀之女父母,不許。

    媪歸,戲謂甲曰:&ldquo我為若作冰上人,其父母頗不見拒,乃此女以君面有贅瘤,不願為君婦,奈何?&rdquo蓋某甲面有小瘤,故媪以此戲之也。

    甲聞言憤甚,是夜竟以利刃自決其瘤,血殷床席。

    次日,頭腫如鬥,宛轉号呼,數日遂死。

    于是鄰人皆咎媪。

    一老叟歎曰:&ldquo非媪之咎,是有冤報也。

    &rdquo蘇城方陷賊時,某甲為賊作鄉官,據有其友之妻。

    其友乘間攜妻而遁,甲追得之。

    友故有瘤在其項,甲先破其瘤,血出如注,乃殺之,死狀甚慘。

    念若此,豈非冤報乎?是可畏矣。

     臨平鄉間有某氏子,刈草于郊。

    偶見一髑髅,憫其暴露,掘地而埋之。

    歸語其人曰:&ldquo今日行一善事。

    &rdquo俄而寒熱大作,鬼附之而言曰:&ldquo我在曠野甚樂,汝乃埋我土中,悶不可耐,必殺汝!&rdquo其家大恐,為酒食以祭之,焚紙錢無算。

    數日,鬼始去,某氏子病旬日而瘳。

    餘謂髑髅之樂,過于南面之王,此《莊子》寓言耳。

    掩骼埋<骨此>,古之仁政。

    某氏子所為,誠屬善事,反以此得罪于鬼,何欤?殆别有邪鬼,借此事為崇,以求酒食,非果此鬼之以德為怨也。

     先達某公為朝官時,其次子婦病,有鬼物憑焉。

    公退食,入視之,意鬼必避己。

    兩侍婢相視而笑。

    公問故,曰:&ldquo鬼在公衣袖間,殊不畏也。

    &rdquo公怒甚,聞門下士某孝廉能捉鬼,親往告之。

    某曰:&ldquo明日公于病者窗戶外設幾席,與某共坐,俾某得望見室中,乃可為力。

    然布置須在有意無意間,毋使鬼知,知之則遁矣。

    &rdquo公從之。

    明日某至,公延入坐病者戶外,适有棋局在旁,某曰:&ldquo今日無事,與公一弈可乎?&rdquo公曰:&ldquo可。

    &rdquo甫下三五子,某忽若沉思者,然支頤瞑目,似睡非睡。

    公笑曰:&ldquo此君小極矣。

    &rdquo命左右退去,無擾其神思,于是從者皆散。

    一飯頃,某猛醒曰:&ldquo鬼在此矣!&rdquo手執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