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純陽遊廣陵妓館 純陽遊寺訪書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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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香廚内新茶熟,輕泛松花滿碗金。

     其夏景詩雲: 風定泉聲當澗響,雨餘山色入樓多。

     老僧減卻心頭火,一榻松陰養太和。

     其秋景詩雲: 清風拂處葉欲落,碧藓堆時人不來。

     滿院秋光濃欲滴,禅門閑向白雲開。

     其冬景詩雲: 梅花牆角開新曆,松樹枝頭曝衲衣。

     怕冷老僧嫌朔吹,卻教重子掩柴扉。

     卻說純陽子既到禅堂,複入自禅堂之後,又有個方丈之室,法珍卻在那個所在坐定。

    一見了這個道人、疾忙問訊,說道:“先生亦來遊敝山邪?”道人道:“賓刹勝景,特來一玩。

    ”既而問取法珍,說道:“尊師坐定禅宗,以為道在坐乎?”珍曰:“然。

    ”道人道:“佛成貪嗔淫殺,為甚方其坐時,自謂無此心矣,及其遇景觸物,不能自克?則此種心紛飛莫禦,道豈專在坐哉?”因求法珍同曆雲堂一玩。

     及至雲堂,見一僧方酣睡,謂珍曰:“吾偕子少坐于此,試觀此僧何如?”良久,見睡僧頂門中出一小蛇,長三寸餘,緣床左足至地,遇涕唾食之,複循溺器飲而去,及出軒外,渡一條小溝,繞遍花台,若駐玩之狀。

    複欲渡一小溝,以水溢而返,忽經小徑,遇有一小刃在地,蛇見畏縮。

    尋則往至床右足,循僧頂而入。

    睡僧欠然一寤,俄見法珍同道人在堂,遂忙起施禮畢,因問珍與道人,說道:“吾适才一夢,與二子言之。

    ”道人道:“是何夢?”僧道:“初,夢從左門而出,逢齋供甚精,食之。

    又逢美酒,飲之。

    因褰裳渡門外小江,逢美女數十,予恣觀之。

    複渡一小江,水驟漲,不能往,遂回。

    逢一賊欲見殺,乃從捷徑至石門而入,遂覺。

    ”道人與珍大笑,說道:“以床足為門,以涕唾為齋供,以溺為醞,以溝為江,以花木為美女,以刃為賊人之夢寐,幻妄如此。

    ” 既而珍扣問道人,說道:“此僧,吾之師弟,為蛇者何?”道人道:“此僧性毒多嗔,熏染變化,已成蛇相,他日瞑目,即受生于蛇中矣,可不懼哉?”法珍問道:“先生姓甚名誰?”道人道:“吾呂公也,見子精忱可以學道,特來教子。

    蓋人之性,念于善則屬陽明,其性入于輕清,此天堂之路。

    念于惡,則屬陰濁,其性入于粗重,此地獄之階。

    天堂地獄,非果有主之者,特由人心自化成之耳。

    子尚必精必勤,毋妄爾心,毋耗爾神,毋勞爾形。

    ”言訖,遂隐而不見。

    法珍不勝怏怏。

    後法珍得純陽子點化,亦自得道成真,此不在話下。

     卻說芝城郡有一地名碧邛,一人家姓孫,頗殷富,建有一水閣,極虛明幽雅,多聚士人讀書。

    純陽子雲遊至其處,士人接見,見其清标有仙骨,風韻飄逸,皆大忻喜,且曰:“先生雲遊士也,詩多奇雅,敢求一首見教。

    ”純陽子吟雲。

    詩曰: 午夜君山玩月回,西鄰小沼碧蓮開。

     天香風露蒼華冷,雲在青霄鶴未來。

     士人聞其詩,清絕高塵,無一些煙火氣,各相争抄寫。

    既而,大家商議,說道:“這個道人不是尋常人品,可相待一飯。

    ”及飯畢,再求吟詩一首。

    純陽子又吟雲。

    詩曰: 看山看水曆寰中,擺脫煙霞到碧邛。

     一飯笑談歸去後,行雲流水任西東。

     純陽子吟畢,士人争稱羨,說道:“此樣詩飄飄逸逸,新新雅雅,秦女品鳳箫,不過爾爾。

    ”既而士人又道:“先生,此水閣未有佳聯,可見賜珠玉幾字!”純陽子乃親手寫一聯于柱雲: 夜靜月生寒,鶴度疏極疑島嶼;春深花弄影,人從流水認天台。

     純陽子寫了此對,哪一個不啧啧。

    既而又寫着四句于壁上:“ 但患去針心,真銅水換金。

    鬓邊無白發,馬去難尋。

    ” 已而不見,衆士人大驚。

    及看所寫之字,筆勢偉勁,光彩炫目,皆曰:“此甚麼神仙?”及詳“但患去針心”,患字去卻一直并心字,乃呂字。

    “真銅水換金”,銅字以三點水代去金字,乃洞字。

    “鬓邊無白發”,鬓字上去卻髟字,乃賓字。

    “馬去難尋”,字除去馬字,乃是來字,蓋寓“呂洞賓來”四字。

    内有士人曰:“這果是呂洞賓來。

    不然,凡人口吻,焉得有此妙詩?焉得有此妙對?”時有士人姓關名雲祥者,即繪其像,金形木質,翠眉棱層,鳳眼朝鬓,頭戴道巾,身穿道袍,背上負一劍,至今傳之。

    純陽子既離了此處,更不知又顯化何方。

    且聽下面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