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純陽遊廣陵妓館 純陽遊寺訪書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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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陽子一日遊廣陵,廣陵有一妓女,名黃莺,極有姿色,豪客宿之者紛紛填怎見得有姿色?隻見:白淨淨鐘乳粉的面貌,妖娆娆紅娘子的行藏。

    黑悠悠的烏頭滑膩,輕飄飄的海帶飛揚。

    鬓插着鮮豔豔的紅花朵,衣染着芬馥馥的桂枝香。

    溫雅雅的從容态度,渾素素的厚樸梳妝。

    乖巧巧見重于當家的貝母,俊嬌嬌愛殺了賣俏的槟郎。

     時純陽子見這樣标緻的女子堕落胭花,乃假扮個秀才托宿。

    此時純陽子終不然又起了欲心,學那宿白牡丹的舊事不成?隻是要點化這個女子,去做個瑤他的素娥,不要做個勾欄的紅粉。

    不想道這個女子交有幾個知趣的孤老,罕希甚麼窮酸的秀才?這純陽子三回兩轉,要與那妓女歇宿。

    那妓女千推萬阻,不與純陽子交歡。

    純陽卻也無如之奈,乃題詩二首于壁。

     其一雲: 嫫母西施共此身,可憐老少隔千春。

     他年鶴發雞皮媪,卻是玉顔花貌人。

     其一雲: 花開花落兩悲歡,花與人還事一般。

     開在枝頭防客折,落來地上請誰看。

     吟畢,未題雲:“昌虛中書”。

     時又有一妓,名楊柳,系是黃莺之妹,亦稱絕色。

    怎見得絕色?隻見:身服着一領紅衲襖,腳穿着一雙紅繡鞋。

    香羅帶挽着身子兒窄,金錢花插着鬓雲兒歪。

    雲鬓兒光光乍,勝人的打扮;金蓮兒步步嬌,動人的情懷。

    宛轉的歌聲,黃莺兒睍睆,婆姿的舞态,粉蝶兒徘徊。

    他接的是倘秀才,人兒俏俏;我愛的此虞美人,我的乖乖。

    隻見這個楊柳,美豐姿,且好吟詠。

    一見了純陽子題的詩句,就十分憐愛,乃問着純陽子,說道:“秀才,我姐姐既不接你,如不棄,隻在我這裡歇罷。

    ”純陽子說道:“如此卻好。

    ”乃進于楊柳房中。

    楊柳待之以茶。

    茶畢,叫鸨兒買肴馔整東道。

    純陽子道:“你廣陵院的舊規矩,客初來時節,皆要甚麼樣物相饋?”于是取過了黃金一錠,付與楊柳。

    楊柳道:“此過于太厚,不敢受。

    ”純陽子道:“受下無妨。

    ”不移時,隻見鸨兒整有酒筵來。

    純陽子與着楊柳對斟對酌,飲得個酪酊沉醉。

    楊柳扶着純陽子就寝,純陽子鼾鼾而睡,直到天亮,并不曾與楊柳交合半次夜又寝,楊柳有求合的意思,純陽子隻是鼾睡。

    第三夜又寝,楊柳有求合的意思,純陽子隻是鼾睡。

    此正是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無情戀落花。

    直至四夜,楊柳逼純陽子交合。

    純陽道:“吾雖秀才,雅慕仙術。

    吾今坎離配合身中,夫婦内交,聖胎已結,嬰孩将生,豈複戀外色乎?内交之樂,過于外交之樂遠矣。

    ”竟不與之合,你說這個純陽子當初宿白牡丹,恁般風情,而今怎恁般老實?蓋他的丹田至寶曾被白牡丹奪去,養陽九年,才得如舊。

    前番已誤,豈可再誤! 楊柳問道:“秀才,你先間說着内交之樂,這卻是神仙麼?”純陽子道:“差不多。

    ”既而問着楊柳:“仙家好麼?娼家好麼?”楊柳道:“仙家固好,我娼家吟風弄月,握雨撩雲。

    錦帳重遮,睡到五更猶是夜;洞房深鎖,雪深三尺不知寒,似也好快活一般。

    ”此時,純陽子正要度着楊柳,隻因這幾句言語,暗想道:“此女子凡心正盛,業債未償,怎度得他去?隻是他意思殷勤,莫若把一粒卻老丹與他,使他多壽也罷。

    ”于是取丹一顆,付與楊柳食之。

     楊柳因純陽子有聖胎之言,如說他是秀才,怎的又說着神仙話兒?如說是個神仙,又怎的花街上戲耍?心下疑惑,乃與一個知趣的孤老,姓蕭名九成者,是個大學生,就與他說了一番,如此如此。

    九成道:“此必是異人!”次日敬來訪之。

    純陽子知其來,潛入帳後不出。

    良久尋之,已不見,惟壁上有詩一首。

     詩曰: 一吸鸾笙裂太清,綠衣童子步虛聲。

     玉樓喚醒千年夢,碧桃枝上金難鳴。

     未寫着:“昌虛中書。

    ”又蕭生玩黃莺處,詩亦寫着:“昌虛中書。

    ”始悟“昌”字虛中乃“呂”字也。

    此豈非呂先生乎?時楊柳大悔恨,黃駕聞得此事,亦悔恨無及。

    楊柳與黃莺共庚,不數歲,黃莺老而楊柳尚少,及黃莺死,而楊柳精神益旺。

    此蓋服其卻老丹而緻,此不在話下。

     卻說純陽子複遊杭州天竺寺,聞得有一僧法珍,坐禅一十二年,頗有戒行。

    一日扮作個雲遊,至其寺,遂造禅堂。

    隻見禅堂中有春夏秋冬四律詩句。

    其春景詩雲: 煙暖喬林啼鳥遠,日高方丈落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