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關燈
我疲勞不堪地回到位于馬車道的家中,隻見我的同居人以手腕為枕,躺卧在沙發上。

    他一副悠閑的樣子,惹得我火冒三丈。

    當我正要發牢騷時,隻見他臉色凝重,雙眼布滿血絲。

    他好像在思考什麼事,連好友回家都沒有注意。

     “啊,累得我兩腿發直。

    ”我将頭伸入冰箱,一邊尋找啤酒一邊說道。

    我把啤酒倒進玻璃杯中,回到沙發旁,在禦手洗眼前的椅子上坐下來。

     “托你的福,折騰了一天,了解到不少情況。

    看看這些照片吧,一定會讓你大吃一驚的。

    ”說完,我把從藤谷那裡借來的照片袋放在茶幾上。

     “照片中有你意想不到的人物,你先猜一猜吧。

    猜中有獎,幹杯!”我向躺在沙發上但并未轉過頭來看我的禦手洗舉杯說道。

    我将啤酒—飲而盡,然後斟滿第二杯。

     “這裡面有兩個人,一個是名人,也是你熟知的,名叫旭屋架十郎。

    ”我邊說邊倒紙袋,五張照片掉落在茶幾上。

     “喂!快來看吧。

    另一個人一定會令你大吃一驚的。

    第一,這是個女人;第二,她也是你熟悉的人;第三,是你誤以為已經死去的人。

    但事實上,這個人好端端地活着,今天我還與她見過面哩! 她可是位大美女喲!你要我說出她的名字嗎?哈哈,她叫香織。

    香織還活着,所以,陶太所寫的文章純屬妄想,完全不是事實。

    ” “哎,你啰唆什麼,煩死了!”禦手洗用右手搔搔亂蓬蓬的頭發說道。

    他從沙發上坐起,雙腳插入地闆上的拖鞋中,右手按住額頭,露出痛苦狀。

    但不一會兒。

    他霍地起身。

     “香織怎麼啦?旭屋幹了什麼事啦?這些人是誰?你要是知道此刻我的腦子裡在思考什麼,就不會讓我猜這些無聊的謎了。

    ”禦手洗說完,踉踉跄跄地穿過廳堂,“砰”地關上門,把自己關到房間裡去了。

     這種情況我已經司空見慣,隻好繼續默默喝着啤酒。

    叫我一個人辛苦奔波,去鐮倉做調查工作的是誰呢?既然是無聊的謎,又何必讓我白忙一天呢? 我經常不能理解禦手洗的所作所為。

    他一旦熱衷于某件事,就會對我大叫大嚷“世界上還有比這更有趣的事嗎”。

    但片刻之後,他又會失去興趣,說“像這種微不足道的問題,就讓你一個人去思考吧”。

     靜悄悄的房間開始傳出吉他的聲音,由于沒有接上擴音器,聲音不會顯得很吵。

    但急促的旋律顯示此刻禦手洗的大腦正處于狂風暴雨的狀态。

    當禦手洗的腦子開始像狂風般轉動時,他的身體也會像被風吹動的樹葉般,對周圍事物不屑一顧。

    對我來說,除了喝啤酒和靜靜等待,别無他法。

     吉他聲停了,随之傳來的是某些物件損壞的聲音,接下來是某樣東西倒地的聲音。

    這種情況雖然也常發生,但還是會讓人擔心。

     我站起來,走到禦手洗的卧室前,用手指敲了敲門。

     沒有回答,隻聽到一陣呻吟。

    我試着叫他,他仍然沒有應答。

     我再敲了一次,還是沒有回答。

    我隻好自行打開房門。

    禦手洗倒卧在滿是玻璃碎片的地闆中央。

    口中不斷發出呻吟,吉他被丢在床上。

     我吃了一驚,趕緊跑到禦手洗身邊。

    單膝下跪,把俯卧着的禦手洗慢慢翻過來。

    隻見他眉頭深鎖,不斷呻吟着。

    右手的手指似乎被水瓶或茶杯割傷了,不斷滲出鮮血。

    身為凡人的我難以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啦?禦手洗,你覺得不舒服嗎?” 他沒有回答,依然皺着眉頭痛苦地呻吟着。

    我讓禦手洗繼續躺在地闆上,打算先打掃玻璃碎片。

     當我拿來掃帚和簸箕默默清掃玻璃碎片時,居然從地闆上傳來了歌聲。

    我斜眼望去,隻見禦手洗躺在地闆上凝視空中的某一點,正在放聲歌唱。

    這情景看得我目瞪口呆,拿着掃帚的手好像石化了一樣。

     “汪!”禦手洗躺在地闆上,突然發出狗叫聲。

    接下來的瞬間,他好像裝了彈簧的人偶似的,以令人難以置信的敏捷動作一躍起身,然後對我說道:“啊。

    石岡君,你在我房裡做什麼?” 我無言地站着。

    他挨近我,用力地拍拍我的肩膀:“給我好好幹,天就快亮了。

    每個人在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内要努力工作,例如你掃地,我寫論文。

    但你既然掃完了,就請出去吧!門口在這兒。

    ”他說完,便推着我的背,強行把我逐出房間。

    我聽到身後大力關門的聲音。

     我把玻璃碎片倒入垃圾桶。

    走到冰箱前,打開門,又拿了一瓶啤酒。

    其實我已經和藤谷他們一起吃了晚飯,但看到禦手洗那樣子,恐怕他一整天也沒吃過一片面包吧! 灌進肚裡的酒精開始發生作用,一天的疲勞也開始發作。

    我昏昏欲睡,躺在起居室的沙發上,很快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