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踯躅泥中謀生憐弱息 徘徊門外對景歎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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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洪士毅滿街想拾皮夾子,未得結果,倒向旁人撒謊說是他丢了皮夾子。

    他那樣撒謊,逃出戲館子之後,心裡又愧又恨,自己這樣一個男子漢,什幺掙錢的本領沒有,隻想撿現成的便宜,可是今天在戲館子裡坐包廂聽戲的人,未見他的本領就能高過于我?你看他們吃飽了無可消遣,就以聽戲來消磨光陰,我想在椅子下面撿兩塊不要的面包吃,都會讓狗搶了去,這個不平的世界,真該一腳把它踢翻過來。

     一人氣憤憤地走回會館,在床上躺着。

    可是生氣盡管生氣,肚皮裡一點東西不曾吃下去,餓得很是難受,天色已晚,想出去找人借個十吊八吊,恐怕也不可能。

    半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時,屋子外有人問道:“士毅,你又在發牢蚤嗎?”士毅聽那聲音,正是劉朗山先生,自己常得人的好處,今天沒法,本又想向他找些吃的,隻是不好開口。

    現在他既是問起來了,倒是一個機會,便答道:“唉!我哪敢發牢蚤?不過我歎息我這人太無用,五尺之軀,竟是常常為吃飽發生了問題。

    ”劉朗山道:“你不要發愁,到我屋子裡來坐坐,我們在一處吃晚飯。

    ”士毅道:“我老吃劉先生的,真是不過意。

    ”他口裡說着話,人可是走了出來。

    劉郎山道:“我也沒有什幺好東西給你吃,無非多添一雙筷子,沒關系,沒關系。

    ”他說着話,已向屋子裡走去。

     士毅跟到他屋子裡,桌上已點了一盞煤油燈,燈光下正摞着兩本木版刻的醫書。

    旁邊一張舊茶幾上,放有兩隻菜碗,一大碗白菜煮豆腐,又是一碗醬蘿蔔,碗邊下放了兩個大冷饅頭,立刻覺得口裡饞涎飽滿,咕嘟一聲,吞了下去。

    劉朗山道:“大概你是很餓了,你可以先把那兩個饅頭吃了,我還煮了飯,回頭我們再吃飯。

    ”士毅在旁邊一張椅子上坐下,将桌上那本醫書拿到手上,随便翻了兩翻,答道:“等一會兒,我們一同吃吧。

    ”劉朗山将桌子上的筆硯紙件,歸攏着放到一邊,将兩碗菜放到桌上,便将兩個饅頭塞到他面前來,笑道:“你吃吧。

    你知道我的脾氣,我是不虛讓的。

    ”說着,又拿了一雙筷子,遞到他面前。

    士毅胃裡,差不多要餓得冒出火來,現在饅頭、菜都在面前,怎能還忍住不吃?先且不扶筷子,隻将饅頭拿到手上,轉着看了一遍。

    朗山道:“你實在不必客氣,先吃好了。

    一個人最怕是飽人不知餓人饑,你看我,可是一個能幫助朋友的人?也就無非是知道你的境遇太壞罷了。

    ”士毅聽到人家如此說了,再要虛謙,便是無味,于是将饅頭送到嘴裡,咬了一口。

    可憐這口裡今天還不曾有固體東西送進去,于今吃起來,也來不及分辨這是什幺味,馬上就吞了下去。

    一個饅頭吞下之後,這胃裡似乎有種特别的感覺,可是也形容不出是舒服還是充實?似乎那向上燃燒的胃火,降低了好些。

    這個饅頭,既是吃了,那放在桌上的一個,當然也不必再擱置了。

    朗山道:“怎幺飯還沒有端來?我去看看。

    ”他口裡說着,人就走了出去。

    這屋子裡,便隻剩了洪士毅一個人,對了桌上兩碗菜。

    雖然沒有嘗到菜是什幺味,但是白菜煮豆腐那股清香,可不住地向鼻子裡送來,情不自禁地扶起筷子,就夾了一塊豆腐送到口裡去。

    在吃過冷硬且淡的饅頭之後,吃了這有油鹽的菜,非常之好吃;吃了一下,又伸筷子去夾第二下,隻是怕主人翁會來,趕忙将嘴裡的菜吞咽下去,就按住了筷子不動。

     不多一會,朗山端了一瓦缽子飯來了,隻看那蓋子縫裡,熱氣向外亂噴,那種白米飯的香味,直鑽到人家鼻子眼裡去。

    雖是已經吃了兩個饅頭,肚子裡有點東西了,可是聞到這種香氣,更引起胃欲。

    隻見劉朗山将缽子蓋一掀,看到裡面松松的半缽飯,其白如雪,恨不得将瓦缽端了過來,一人獨吞下去,現在瓦缽子在劉朗山手裡,争奪不得,便望了飯笑道:“這飯兩個人吃,怕是不夠吧?”朗山點着頭道:“我本來打算煮一餐飯作兩餐吃的,怎樣會不夠?”于是在床底下網籃裡取出兩隻飯碗,盛了飯放在桌上。

    他因自己一雙筷子被士毅占了,由網籃裡找到桌子怞屜裡,更由桌子怞屜裡,找到書堆裡,為了一雙筷子,找了許久的工夫。

    士毅在人家主人翁未曾來吃的時候,又不便先吃,隻好瞪了兩隻眼睛,望着這一大碗白米飯發呆,好容易把筷子找來,才開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