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未神機畹香遊雪嶺遭火劫秋鶴寄金赀

關燈
殓之,置柩側室。

    母嘗藥後漸愈,不一月如常。

    忽見孝子棺,故問其媳,媳不複能隐,且泣且告。

    姑大痛,複病,遂死,媳亦殉。

    裡人哀之,遂立祠祭之。

    惟孝子何時人,碑上字已模糊,畹香點頭歎息道:「孝得太過了,若割了股,何至于死呢?」孔夫人道:「我看韓公子割肉,已大受創,何況這個肝呢?」說着龍吉來催,又看看時候,也不早了。

    孔夫人道:「我們回去吃飯罷。

    」遂命龍吉叫轎夫打上轎來,母女一同回去不題。

     自是小姐終日看書習畫,光陰易過,已是歲闌。

    忽得京都賈倚玉的信,說少不更事,自取罪戾,夫複何憂,現在身伏囹圄,赀用告竭。

    禁吏索需,屏侮難堪。

    某素乏至親,又少族黨,舊時朋輩,亦皆冷眼相看。

    可否請嶽母代籌若幹金寄至京師刑部街通順恒洋貨鋪轉交,不勝感激雲雲。

    孔夫人道:「他說這風涼話兒,我們母女二人,毫無進款,所帶之費,多至二年之量,當此歲暮天寒,尚須添些衣服。

    就是尚餘閑款,并無所進,也不是用不了的。

    将來用盡之後,何人可以濟急。

    我把個寶貝給他,本是要倚老的,他到反來倚我們起來,真是那裡說起?」到底小姐好心,雖不以倚玉為然,但急迫之時,不能坐視。

    就瞞了母親,寫了一封信,密密的偷寄了十兩銀子去不題。

     到了除夕這日,就叫龍吉出去購了些魚肉雞蝦、素菜、水果、香燭、馬張等物,做了一個年祭祭祖宗。

    小姐常年到這日必定要焚幾炷香點兩枝燭,設幾碟蔬果,斟一杯清酒,祭祭詩的。

    這晚也沿了成例,祭禱一番。

    祭畢,母女二人對坐,點着一盞守歲燈,吃年夜飯。

    小姐酒量本來有限,這回倒喝了四五杯酒,母女吃畢,就收去。

    洗好了杯碟,再裝幾炷香,祭拜門神竈神。

    他汪家的規矩,除夕向來不寐的。

    于是孔夫人把箱裡的衣服檢幾件出來,又把新制的衣服也配配長短。

    所有簪環帽勒及小姐新做的繡舄也檢點檢點。

    小姐在外邊看了一回書,覺得羁影凄涼,愁懷萬疊,無事發洩,作感懷詩二律,寫了出來。

    詩雲: 其一 天涯母女類偷生,身命鴻毛一葉輕。

    殘燭已随更漏去,新愁難借酒杯平。

     寸箋自疊梅花勝,萬戶争傳爆竹聲。

    顧影自憐還自怨,年早辛苦誤多情。

     其二 十七年華瞬息過,紅顔鏡裡悔蹉跎。

    好花風卷傷飄泊,薄命天生受折磨。

     舊夢仙曹知己遠,新吟詩句斷腸多。

    明朝又是逢元日,雙影依然喚奈何。

     寫畢重讀一遍,把那閨恨消釋了一半。

    遂把詩放在箱中,聽西院笑語之聲,或男或女或老或幼皆在那裡團聚飲酒。

    小姐隻有母女二個,靜悄悄的,比較起來,又覺傷感。

    就看了一回《品花寶鑒》,又走到裡頭看母親做什麼呢。

    那母親在那裡檢點一百多兩銀子,好似少了幾兩,要尋戥子來平。

    小姐方欲禀明前回寄銀的緣故,忽聽西院人聲鼎沸,有哭叫的,有呼救的,龍吉急忙奔了進來說道:「不好了西院人家起火,已燒到東首一間了,你們快把東西搬出去。

    」說着便又奔去了。

    母女二人這個一吓,真是雲中的霹靂。

    小姐是吓得哭了,孔夫人道:「快莫哭,趁火勢未來搶東西要緊。

    」一句提醒了畹香,便到外邊急把書箱收拾,孔夫人便把東西衣服急急草草的亂疊在一個大箱裡,便叫畹香進來,兩個人擡了。

    又搶了一條被,放在箱上,亂亂的擡了便走。

    不顧得路的高低,東西輕重,力氣也不知道那裡來的,兩人把這箱子搶了出去。

    那王奶奶已從夢裡驚醒,小衣也不及穿,披了一條被,蹲在那裡說道:「我在這裡看守東西,你們再去搶來,有三四個幫閑同龍吉幫他搶箱籠物件出來。

    畹香同母親再進去擡出一隻書箱來,其時這火已燒到了畹香的卧屋。

    風又大,這火焰呼呼的直撲射到屋裡去,但聽呼哭之聲,與救火搶水一切聲音,驚天沸地。

    外邊空地及街上有擡東西的,有取水的,有指揮的,有提燈的,有逃難的,有肩荷布囊索帳看熱鬧的,人數擠滿。

    空地上箱箧物件亂堆在那邊,另有差役地保正在那裡巡察督救,指揮彈壓。

    那火勢愈燒愈狂,孔夫人同小姐擡了一隻衣箱,一隻書箱出來。

    一看這銀子在那一隻箱裡,匆忙之際,差搬了這一隻。

    孔夫人就急急的去要想拖這隻箱子,小姐不許說:「銀子燒不了的,再想法罷。

    」孔夫人那裡肯聽,奔到東面庭心裡,煙焰火星落在身上,中盡是火了。

    那裡還好進去,心裡終不肯舍,就冒火在窗中亂摸。

    摸着一隻梳妝鏡盒,搶了就奔。

    忽後面豁喇一聲,房子已塌了下來,遂奔到空地上。

    畹香正把這兩個箱疊一處,一條被折好放在箱上,見母親搶得鏡匣來,自是歡喜,也再不許他去了。

    王奶奶已是穿了一條男人的白單褲,披了一件棉袍,束了一條草繩。

    東西也搶出來了許多,但覺空場向西一帶,皆是物件。

    有老者一人,幼孩二人,已燒得焦頭爛額,奄奄欲死,又有婦女數人赤着體,把被頭蓋了,卧在草地上。

    真是踉跄萬狀,幸虧救火的人把王奶奶東首的一間房屋拆斷了,方絕了大路,水龍又竭力在客寓門前噴水,方把這火救息。

    是役共焚燒房屋二十餘間累及了五六家。

    幸在歲底除夕,未睡的多,都來趕救。

    到了天明,燒過的火地上還是煙騰騰的迷人眼目。

    火味薰蒸,被難各家婦女均在火場上哭。

    孔夫人、畹香也哭了一回。

     此時覺得餓了,買些糕餅吃了。

    一回又去東首找了一間土地祠的房屋,把東西先搬進去。

    攤了一個草鋪,就借逃難同居的一個鍋子籴了些米,煮幾碗粥,胡亂吃了。

    那王奶奶也搬了進來,就與孔夫人同住。

    過了一夜,母女真是憂愁哭泣,說不盡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