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回 認親戚席上生風 論字畫室中談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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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又近乎蔑倫。

    黃二麻子是做官為官的人,不但不敢作此事,并且不敢存此心。

    故猜叫媽的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愚小子冒昧的說不是,不是。

    天下人的親戚、至親莫如郎舅,列位以夏方伯有‘先親後疏’的前言,紅菊花有‘你是我的什麼人’,‘我是你的什麼人’兩句話内猜詳出來,不是叫姊姊,即是稱妹妹,也很有點思想。

    列位不要聽着後頭忘記前頭,黃二麻子連自家族中的個妹妹都不敢叫,經不得甄觀察三番五次地叫他不要拘着俗例,仍是不敢直叫,勉強改口叫‘姑太太’。

    甄觀察與夏方伯位分比較高一頂帽子,就是紅菊花是黃二麻子的真姊姊,此時黃二麻子也要改口稱‘憲太太’的,何況紅菊花突如其來呢!愚小子故敢鬥膽又說不對,不對。

    那些嫂子、妗子是咱濟南的土稱呼,越發驢頭不對馬嘴。

    官場中自從盤古開天地以來,也沒有這個樣稱呼,愚小子隻好望着列位癟癟嘴罷了。

     問題既經解釋,接着應說黃二麻子一張臉直脹得像個爛豬頭,半天哼不出一聲。

    紅菊花隻是逼着他快叫,夏方伯一把把紅菊花抱到懷裡,兩隻眼睛不住地四下地溜,說:“這孩子越鬧越不成了,你要估住黃老爺叫你什麼?”紅菊花擰着身子過來,咬了一個耳朵,夏方伯哈哈大笑,黃二麻子更莫名其妙,心裡隻怪紅菊花早沒有接頭,弄得此刻僵了舌頭,叫不出口。

    還是夏方伯爽爽快快地說道:“你叫他一聲姑姑就結了。

    ”黃二麻子乘着這個口風,粗着脖子,紅着臉,在喉嚨裡頭轉了幾轉,糊裡糊塗似乎叫出一個姑姑。

    紅菊花還要挑剔他嘴裡含着槟榔叫得不明白。

    夏方伯說:“你不要再鬧了罷。

    ”紅菊花挨着夏方伯的臉,涎肩皮眼地說:“我是沒聽明白,隻要你聽明白是咱的親戚就是了。

    ”夏方伯說:“你的耳朵是教那那□聾了,還當人家的耳朵同你一樣呢!”紅菊花啐了一口道:“此刻由你說,晚上再同你老不愛臉的算帳。

    但是君子無戲言,黃家侄兒的差事到底怎麼說?”夏方伯道:“還有什麼說,包在我身上就結了。

    ”紅菊花道:“可不要吃了筍子又來變卦。

    ”手招招黃二麻子:“來來,快謝謝你姑爹。

    ”羞惡之心,人皆有之。

    黃二麻子此時臉上實在有些下不得台來,幸灌了一肚皮的南酒,借酒裝瘋地離了座位,走近夏方伯面前,深深請了個安,算把這一篇會親文章完了卷。

    以後的榮華富貴,平步青雲,隻好暫且在此作個伏線。

     如今要演一位負當時大名,七品縣令的曆史。

    他這曆史,卻是博采旁搜,整整費了兩年工夫得來。

    其中情節也有耳聞,也有目睹,并不是空中樓閣,憑意結撰,均是按圖可以索骥的。

    但是南亭亭長著這書的原意,并非要隻毀官場,形容醜态,他的苦心是燭奸借鏡,警惕官邪。

    無奈讀書的隻看了一面,當作他處世的金針,為官的秘寶,專心緻志,竭力仿摹,六七年來,成就人材确實不少。

    所以《官場現形記》竟美其名為“官場高等教科書”,不胫而走,海内風行,洛陽紙貴。

    南亭亭長雖然發注橫财,曾對白眼說:“我這幾個錢賺得實在有些作孽。

    我現立定宗旨,要調查幾件循吏清官,德行善政,編纂這後半部書,使這一般披人皮、具獸心的看了,見善而遷,知過必改,或者于社會少有補救,我也可以問心無愧。

    誰知于此季世,豺狼兼道,狐狸橫行,再也訪不出一位恺悌君子,民之父母的賢長官。

    ”南亭亭長此志未遂,玉樓赴召。

    白眼尚存,應該擔任起這樁義務,慰我亡友。

    于是不遺餘力,逢人訪問,方才得着七品縣令的曆史。

    若論前半節的為人也不足錄取,卻是後來一念之誠,盡心民事,不惜一身犧牲,烈烈轟轟,可欽!可欽!《四書》上有一句是“人潔己以進,與其潔也,不保其往也。

    ”白眼就是體會這兩句聖經,要借他來規勸官場。

    閑言少叙,言歸正傳。

     且說這位七品縣令,姓趙名青雲,乃是安徽安慶府桐城縣人氏。

    少失父母,虧得他個堂房嬸娘撫着。

    小的時候也曾替人家放放牛,撿撿柴,跟着嬸娘過窮苦日子。

    族中有個老貢生伯伯看見趙青雲身材魁梧,眉目清秀,料他後來必有點出息,勸他嬸娘不要耽誤了孩子,街上有的是現成義學,樂得送進去,讀幾年書,得以認得幾個字,将來出去找生意也容易點。

    他嬸娘深明大義,便依着伯伯說話,把青雲送進了義學攻書。

    時光易過,不覺已是兩年。

    那青雲天生聰明,先生也很喜歡,這兩年工夫,公然把一部《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