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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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來的那一點小小的郁憂仍複籠罩在我的必上。

     當半年前,每天隻是憂郁的連續的時候,倒反而有一種餘裕來享樂這一種憂郁,現在連快樂也享受不了的我的脆弱的身心,忽而沾染了這一層雖則是很淡很淡,但也好象是很深的隐憂,隻覺得坐立都是不安。

    沒有方法:我就把香煙連續地吸了好幾枝。

    是神明的攝理呢?還是我的星命的佳會,正在這無可奈何的時候,門鈴兒響了。

    小朋友g君,背了水彩書具架進來說: &ldquo達夫,我想去郊外寫生,你也同我去郊外走走吧!&rdquo g君年紀不滿二十,是一位很活潑的青年畫家,因為我也很喜歡看畫,所以他老上我這裡來和我講些關于作畫的事情。

    據他說,&ldquo今天天氣太好,坐在家裡,太對大自然不起,還是出去走走的好。

    &rdquo我換了衣服,一邊和他走出門來,一邊告訴門房&ldquo中飯不來吃,叫大家不要等我&rdquo的時候,心理所感得的喜悅,怎麼也形容不出來。

     三 本來是沒有一定目的地的我們,到了路上,自然而然地走向西去,出了平則門。

    陽光不問城裡城外,一例的很豐富的灑在那裡。

    城門附近的小攤兒上,在那裡攤開花生米的小販,大約是因為他穿着的那件寬大的夾襖的原因罷,覺得也反映着一味秋氣。

    茶館裡的茶客,和路上來往的行人,在這樣如煦的太陽光裡,面上總脫不了一副貧陋的顔色;我看看這些人的樣子,心裡又有點不舒服起來,所以就叫g君避開城外的大街沿城折往北去。

    夏天常來的這城下長堤上,今天來往的大車特别的少。

    道旁的楊柳,顔色也變了,影子也疏了。

    城河裡的淺水,依舊映着睛空,返射着日光,實際上和夏天并沒有什麼區别,但我覺得總有一種寂寥的感覺,浮在水面。

    擡頭看看對岸,遠近一排半凋的林木,縱橫交錯的列在空中。

    大地的顔色,也不似夏日的籠蔥,地上的淺草都已枯盡,帶起淺黃色來了。

    法國教堂的屋頂,也好象失了勢力似的,在半凋的樹林中孤立在那裡。

    與夏天一樣的,隻有一排西山連瓦的峰巒。

    大約是今天空氣格外澄鮮的緣故罷,這排明褐色的屏障,覺得是近得多了,的确比平時近得多了。

    此外彌漫在空際的,隻有明藍澄潔的空氣,悠久廣大的天空和炮滿的陽光,和暖的陽光。

    隔岸堤上,忽而走出了兩個着灰色制服的兵來。

    他們拖了兩個斜短的影子,默默地在向南的行走。

    我見了他們,想起了前幾天平則門外的搶劫的事情,所以就對g君說: &ldquo我看這裡太遼闊,取不下景來,我們還是進城去吧!上小館子去吃了午飯再說。

    &rdquo g君踏來踏去的看了一會,對我笑着說:&ldquo近來不曉怎麼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神秘的靈感,常常閃現在我的腦裡。

    今天是不成了,沒有帶顔料和油畫的家夥來,&rdquo他說着用手向遠處教堂一指,同時又接着說: &ldquo幾時我想畫畫教堂裡的宗教畫看。

    &rdquo &ldquo那好得很啊!&rdquo 貓貓虎虎的這樣回答了一句,我就轉換方向,慢慢的走回到城裡來了。

    落後了幾步,他又背着畫具,慢慢的跟我走來。

     四 喝了兩斤黃酒,吃得滿滿的一腹。

    我和g君坐洋車上,被拉往陶然亭去的時候,太陽已經打斜了。

    本來是有點醉意,又被午後的陽光一烘,我坐在車上,眼睛覺得漸漸的朦胧了起來。

    洋車走盡了粉房琉璃街,過了幾處高低不平的新開地,走入南下窪曠野的時候,我向右邊一望,隻見幾列鱗鱗的屋瓦,半隐半現的在兩邊一帶的疏林裡跳躍。

    天色依舊是蒼蒼無底,曠野裡的雜糧也已割盡,四面望去,隻是洪水似的午後的陽光,和遠遠躺在陽光裡的矮小的壇殿城池。

    我張了一張睡眼,向周圍望了一圈,忽笑向g君說:&ldquo秋氣滿天地,胡為君遠行,這兩句唐詩真有意思,要是今天是你去法國的日子,我在這裡餞你的行,那麼再比這兩句詩适當的句子怕是沒有了,哈哈&hellip&hellip&rdquo 隻喝了半小杯酒,臉上已漲得潮紅的g君也笑着對我說: &ldquo唐詩不是這樣的兩句,你記錯了吧!&rdquo 兩人在車上笑說着,洋車已經走入了陶然亭近旁的蘆花叢裡,一片灰白的毫芒,無風也自己在那裡作浪。

    西邊天際有幾點青山隐隐,好象在那裡笑着對我們點頭。

    下車的時候,我覺得支持不住了,就對g君說:&ldquo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