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絕代佳人姊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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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座位上,正和田四對面大吃,全是方才花了錢而未用過的酒菜點心,二人邊吃邊和那北方人隔座說笑,高興非常,内有幾句并似嘲笑自己。

    想不到花了許多錢,卻請情敵來吃現成,由不得怒火重又上攻,想要進去吵鬧。

    無奈田四方才問過:“這許多酒菜尚未用過,有的好退,有的也可送到你們店裡,或代留下明日再用。

    ”自己業已回答“無須”,還裝大方,多付了好些小賬,非但回身吵鬧投鼠忌器,這話也不好說。

    正在遲疑憤怒,二女忽然相繼走出,到了桌前,便朝少年笑問:“這雞你怎不吃?我已和爹爹留了兩隻肥的,準備夜來賞月,大家同樂。

    今日田四哥忙着招呼客人,飯未吃飽,你一早出門尋人。

    也未必吃什東西,正好飽餐一頓,省得姨母正忙頭上,為你另作。

    你兩個食量大,如嫌太多,多吃點菜,不再添飯好了。

    我姊妹向例不吃人家剩的東西,你看在這請吃肥雞的份上消一點氣,不也好麼?”戴紅花的一個,已将一隻肥雞撕開,連說帶笑,分與少年大半邊,餘交田四。

     洪章想起方才那兩隻雞烤得又肥又亮,足有四斤多重一隻,端上來時黃晶晶的熱香四流,分明店主巴結主顧,比哪天都烤得好,為了心中有事,見這小狗可恨,一時氣極,嘗都未嘗。

    這類熏烤的油雞,照例都是整隻端來,由客人親自撕割,萬利見自己有氣,也沒有動,隻吃了幾支松毛燒麥便同走出,除吃了幾杯悶酒而外,十九原樣未動,白便宜對頭不算,最可氣是盼了半日人影不見,自己剛走,二女便同走出,和這兩個粗人苦力兄妹相稱,這樣親熱。

    種田人家,哪有什麼好親事!濫好人平日又最喜歡和這類爛泥腳闆打交道,莫要田四也是她姊妹中的情人,恰巧兩個都是光棍,也許兩姊妹一人一個,老的不管,小的已有成約,那真把人氣死!少時查訪明白,田四如其有份,一樣也饒他不得!正立在樹下偷看生氣,隐聞内一少女冷笑道:“我才不怕他呢!不是爹爹人太厚道……”底下便似被人止住,同時又見田四偏頭向外張望,忙即避開,史萬利恰巧把話問完,便同往回路走去。

     路上一談,才知據那相識人說,少年乃南洲去年才用上的長工路清,原是一個外省逃亡來的窮人之子,幼喪父母,七八歲起便與人牧牛,十分窮苦,去年冬天被南洲看中,雇用到家,不久便認了義子,親如家人,南洲憐愛二女,從小當他兒子看待,一向聽其自然,不加拘束,和山人中女子一樣,男女同遊,父母從不過問。

    二女子也極孝父母,和她父一樣好善,喜歡行醫,專幫苦人的忙,并未聽說許有婆家。

    但聽老的口氣,暫時還不令女兒嫁人。

    今春曾有林麻鎮上兩起人來求親,還有一家是江對面葡萄墟山人酋長之子,金銀牛馬堆積如山,人也不醜,老的和他家似還有點交情。

    南洲始而婉言謝絕,對方再三請求,送了重禮,并請參加寨舞,後來似說二女婚姻須憑本人自願,仿佛還有比武的話。

    過不幾天,父女三人忽然渡江,并還停診三日。

    初意對方這等力求,既往寨舞,必有一個嫁與山人,隔了一日忽同回轉,雙玉左膀包了一條布,好似受了點傷,人卻興高采烈,不似去時氣憤。

    一問南洲經過,答說:“雙方原是老友,經我婉言辭謝,婚事已作罷論。

    婚姻之事,将來須我女兒長大自家看中,貧富無關。

    第一是要男女雙方彼此相識,情投意合。

    至少也要經過一半年,再經我兩老夫妻平日查看才能說完。

    目前尚無合意之人,諸位以後也請不要再提說媒二字。

    ”那小酋長花古拉,以前常借買藥為名來鎮上走動,訪看南洲,先去他家,再來樓中飲酒,用錢甚多,未了一次,帶了兩人來看病,乃他手下的人故意用刀刺傷。

    他早借着求醫為名,常送極重診金,打算讨好,為将來求婚之計。

    南洲心細,見有好幾次病人都他親自陪來,彼時二女均在家中,對方每來,都是一清早到家求醫,借此和二女兜搭。

    南洲對有錢的病人雖是随意送錢并不拒絕,轉手再去送與貧苦,但見花古拉來得太勤,所送診金越來越重,未了這次井還帶有兩袋金沙,知那酋長雖極富有,勢力最大,因其常和漢人交易,深知物價貴賤,一則禮重,二則病人又他手下山奴,于理不合,生了疑心,再三盤诘,問出真情,将人醫好,禮物也都退還,不知說些什麼。

    跟着花古拉便來求婚,等到過江回來,便不再見這小酋長來過。

    二女同胞孿生,貌相相同,加以年幼天真,從小喜穿一樣衣服,除卻乃父和長工路清、夥計田四,連他鄭家姨父母年老眼花,都常時受她們戲弄,分不出來。

    其實二女貌相身材雖然一樣,也有一點分别,雙珠左口角上有米粒大小一顆紅痣,雙玉聲音較剛,人更爽快,左手腕上有一片手指大小的紅印,像朵梅花,眉也較長,不是常見,留心細看,卻是認不出來。

     洪章聞言,對于路、田二人雖然稍減殺機,因聽南洲連那麼有财有勢的酋長之子都不肯答應。

    那山人金沙照例合二十多斤一袋,單這禮物便夠一個小财主,居然全數退回,婚姻要憑女兒自主。

    照自己的身份年歲,休說無法接近,即便借着飲酒為名常來守候,與之相識,老的先就不會答應,何況還有前怨。

    看方才男女四人的口氣神情,大有厭恨之意,自己業已迷戀二女,愛到極點,恨不能當時全數抱到懷中,才對心思。

    這樣苦等下去,不知何日成功?先等不及,再要看到心上人和那兩個爛泥腳闆一起說笑,又不能管,氣都把人氣死!那麼膿血污穢的窮苦病人,竟會為他洗傷上藥,看去也實心痛不平。

     越想越情急,決計急不如快,搶先下手。

    自己剛剛斷弦,續娶繼室光明正大,索性明做,明日便托人來求親,先娶一個,成親之後,借着内親走動,一箭雙雕,姊夫戲小姨,把另一個也騙上手。

    彼時木已成舟,年輕女子貪圖富貴享受,再把這個老的當親爹樣看待,決無話說。

    有這兩個美人左擁右抱,人間豔福被我享盡,從此也可收心,專打發财主意,不再尋花問柳,少花許多昧心錢,真乃一舉三得。

    如不答應,便命心腹教師行刺,冷不防将老的刺死,剩下兩個少女,說聲要人,當時便可到手,立即密計如何下手。

     萬利雖是好惡小人,比較聰明,知他一廂情願,事情決無如此簡單,休說南洲人緣太好,遠近鎮上的人全都對他敬愛,本人又會武功,家中教師未必肯去,刺客人選大難,一個弄巧成拙,反吃大虧。

    聽方才那人所說拒婚之事,葡萄墟酋長何等威勢,連官府都讓他三分,花古拉是他最愛的小兒子,幾次求婚不允,父女三人竟敢過江往見,照理這兩姊妹無一能保,不知用什方法安然歸來?小的臂上帶傷不重,是否和人動手雖不可知,但他父女去時愁憤,回來便改喜容,花古拉從此便未再來,分明那麼人多勢盛、厲害的山人被他制服,否則他不會如此平安;洪章财勢雖大,比起白夷山酋卻差得多,這老頭看似忠厚和善,決不好惹;想要勸他幾句,知在情熱頭上,勸必不聽,心想:成與不成,與我何幹?還是照他心意想點方法,萬一成功,固是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