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古刹驚泥丸 非鬼非魔屍居餘氣 深山搜蛟卵 疑真疑假别有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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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幾日一病不起。

    平水鎮的人都又不認識高司務,而且因為下竈住戶不多,搜蛟的公文也沒有行到,所以下竈的人們始終不知道他的去向。

    直到七八年後他回來那一天,對鄰居說的一番話,依然是有心說謊。

     其實那時他同衆獵戶到了甯波以後,由當地官府會同紳董指定四明山相近幾處廟宇,将這般獵戶分隊安頓,供給食宿,一隊有一個人監督着。

    高司務這一隊有一百個人,就住在寶幢的鐵佛寺内。

     這鐵佛寺為甯波大叢林之一,與阿育王寺、玲珑寺、天壽寺、天童寺、霧峰寺等齊名,自明朝敕建,到那時已經四五百年。

    雖然香火衰落屋宇破損,不及阿育王寺天童寺之名震遐迩,可是氣象莊嚴,尚有舊時規模。

    寺内大小房屋也有二百多間,安頓百把個獵戶,綽綽有餘。

    寺内幾十名和尚,知道這般獵戶募來收蛟,倒也不敢慢待,送茶換水,很是殷勤。

    高司務到了寺内,總官紳吩咐下來,叫他們明天清早入山,開始搜蛟的工作。

    當天無事可做,就同這般同伴們,三五一群的到寺内各處遊玩。

     原來他們住宿的地方,在大殿背後另外一個大院子,中間殿上塑着魚籃觀音,周圍散着幾十間屋子。

    從前香火鼎盛的時節,這幾十間房子也是僧人禅定之所,後來僧侶漸漸星散,現剩的幾十個僧人,都住在方丈左近,就把這幾十間破屋空了起來。

    有幾間屋内,還放了幾口棺材,也許人家寄厝在這兒的。

    可是這所院落,冷清多年,人迹罕至,又存着不祥之具,很有點陰氣森森。

     這般年壯氣盛的獵戶滿不在意,一哄而出。

    轉到前殿,頓覺巍峨高峻,氣象萬千,中間三尊鐵鑄大佛,法身尋丈,寶相莊嚴。

    殿上兩人合抱的大柱上,蟠着兩條金龍,張牙舞爪,就象活的一般。

    這般獵戶原為發财而來,自然見佛就拜,一窩蜂跪在拜墊上面,各自喃喃的祝禱起來。

    高司務未能免俗,也随着大衆參拜一番,立起身,又到些什麼羅漢堂、藥王殿、彌陀閣各處分頭遊玩。

    因為這個鐵佛寺面積廣大,建築曲折,百把個獵戶走來走去,就分散開來。

     高司務一個人信步所之,不覺走到一幽靜所在,滿地鋪着鵝卵石,砌成各種花紋。

    中間一條青石甬道,甬道盡處,擋着一堵紅牆,中間露出一個葫蘆形門洞,門洞邊貼着一張筆寫的紅紙條。

    進洞一看,迎面堆着一座玲珑剔透的假山,轉過假山,露出很精緻軒敞的三間高廈,一色冰梅紋雕花窗戶。

    窗外走廊内,排列着一盆盆的各色菊花,一陣陣幽芳清馥,遠遠的送到鼻管裡來。

    廊外台階下面,種着兩行鳳尾竹,随風起伏,好象向客迎揖一般。

     高司務心想,這地方與别處不同,也許是方丈住的屋子,但是靜悄悄的怎麼沒人影呢?且進去看看再說。

    就慢慢的從兩行翠竹影裡走上台階。

    看右首花窗敞着,走近窗口,瞧見屋内靠牆滿是書架,層層疊疊裝着整套的書。

    中間一隻樹根雕的安樂椅上,坐着一個衣衫不整的人,面朝着裡看不出面貌,手内舉着一本書,赤着腳,高高的擱在一張梨園桌上面,桌上也亂堆着許多書。

    這人一面看書,一面伸着指頭挖腳叉縫的泥垢,有時把挖腳的指頭,送到鼻管一聞,又伸到腳縫内一個個輪着挖個不住。

    高司務看得一樂,咧着嘴幾乎笑出聲來,不料門牙上忽然一陣劇痛,好象獵槍放出來的鐵沙彈了一下一樣。

    用手一摸,從牙根上摸下一顆很小的泥丸來,泥丸上面還隐隐的粘着牙血。

    猛的鼻上又是一下,一伸手,從鼻尖上取下一個小泥丸,帶着一股特别的奇臭直鑽鼻管,拈在手中,惡心的氣味兀自不斷的發散出來。

     此時高司務聞到這種氣味,明白這個泥丸一定是屋内看書人腳縫内的東西,想到這兒幾乎把肚内隔夜飯都嘔出來。

    連忙拈着腳泥丸向地下一擲,恨不得一腳跳進去,揪他出來賞他一頓。

    但是親眼看他面朝着裡,一動也沒動,怎麼憑空不偏不倚的會彈到面上來,而且一顆小小腳泥丸,來的力量竟象獵槍放出來的鐵沙彈一樣,這不是奇怪的事麼?再看屋内那個人,依然一聲不響,一面看書,一面挖腳。

    這時高司務吃了兩下啞巴虧,雖然想不出所以然來,心内兀自氣忿不過!心想無論如何這兩顆腳泥是他身上的東西,沒有第二個挖腳的人,不向他理論,向誰理論?越想越對,就沖喉面出向屋内喊了一聲:&ldquo喂,先生,你是讀書人,為什麼憑空欺侮外鄉人?把這個龌龊東西向我面上亂擲,你出來,咱們評評道理。

    &rdquo 那屋内的人,哈哈大笑一聲,抛書而起,隔着窗雙目一張,仿佛一道電火似的,直射到高司務面上。

    高司務一看這個人約莫二十幾歲,面如冠玉,神采飛揚,尤其是兩道劍眉,一雙鳳目,格外來得威淩四射,不可逼視。

    這個人一看高司務雖然裝束粗魯,倒也生得虎頭燕颔,與衆不同,也自暗暗點頭,笑着對高司務說道:&ldquo你且進來,我與你談談。

    &rdquo 高司務生長山村,天賦淳厚憨直的性質,被這人神威一照,溫語相接,就發作不起來,身不由己的走進屋内。

    那人又指着對面椅子,叫他坐下談話,自己仍然赤着足坐在看書的原椅上。

    但是高司務知道這個人器宇非凡,說不定是本地的紳董,屁股在椅子粘了一粘,又立起身來。

    那人好象知道他心理似的,笑着立起來,伸出一隻手向高司務肩上一按,說道:&ldquo你隻管坐着,我不是那種人。

    ,&rdquo 高司務這樣雄壯的身材,經他單手一按,不由自主的直坐下去,暗暗吃驚。

    心想看他不過一個文弱書生,有這樣大的力氣,怪不得那話兒象鐵沙子一般。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