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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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哭着說，阿鴻兒在陰司遇着父親時，父親定會咒罵她。
哭來哭去，說的都是一類的對不起亡父和阿鴻兒的話。
我隻癡望着母親流淚。
阿鹄兒不解事，看見母親哭，他也哭了；但他在哭着勸母親莫哭。
阿鴻兒是患了麻疹和腸窒扶斯的合并症死了的。
阿鴻兒死了一星期後，我還不很信阿鴻兒是死了的，我隻當是一個不祥的夢。
我的意識中總覺得阿鴻兒還是在房裡睡在母親的腕上。
但看見廳裡的小棺木和聽見母親的哭聲時，我像從夢中驚醒起，眼淚像泉水般的湧了出來。
四 阿鴻兒死後過了二十天了。
今晚是第三七的晚上了。
母親又在傷心着哭。
我和阿鹄兒打算不睡覺，要等到十點多鐘同在鴻弟的靈前燒紙錢并祀看守黃河的&ldquo黃官&rdquo。
八點鐘時分，母親像哭倦了，睡着了。
我把我的針線箱取了出來，替阿鹄兒做鞋面子。
阿鹄兒坐在對面的案前，手裡拿着一支石筆在石闆上索索的寫。
&ldquo六九五十四，得商六，餘數六；六又九分之六。
&rdquo阿鹄兒在低聲的念着。
他念了後，就不再念了，石闆上的索索的聲音也停息了。
很寂靜的寒夜，什麼都聽不見。
&ldquo鹄弟！習題麼？&rdquo &ldquo唔，是的，明天要在黑闆上算的。
&rdquo阿鹄兒再在翻他的算術教科書。
&ldquo姊姊，算術真讨厭，弄得我沒有工夫讀兒童世界。
再算兩題就可以了。
算完了，我念&lsquo兒童世界&rsquo給你聽。
&rdquo &ldquo唉&mdash&mdash&rdquo 阿鹄兒再低下頭去，他手中的石筆又在石闆上索索的作響了。
我停了針，擡起頭來望了他一望。
他很可愛的微笑着俯着頭。
再過了一刻，阿鹄兒放了石筆， &ldquo媽媽醒來了麼？&rdquo 我們又聽見母親在裡面歔欷的哭了。
我們無從勸，也不敢勸母親不要哭。
&ldquo媽媽！&rdquo阿鹄兒隻喊了一句媽媽。
&ldquo&lsquo黃官&rsquo那邊要多燒點紙錢！×兒，你要替阿鴻兒祈願，快點引他過黃河。
&rdquo &ldquo是的，媽媽！你歇息吧！&rdquo &ldquo阿鴻兒今晚上可以平平安安的過黃河橋吧！&rdquo母親說了後又哭了。
&ldquo像阿鴻兒般的可愛的小孩兒，沒有人難為他的。
媽媽，你歇息歇息吧。
&rdquo我雖然裝出樂觀的聲調安慰了母親，但胸裡像給什麼鎮壓着眼眶裡也滿溢着眼淚了。
我跑到母親的床前去，安慰了母親幾句，再走出來。
我們聽見母親的歎息，以後就沉寂了。
寒風在外面忽然的哀号起來，空氣的溫度也急的低下了。
我傾聽着風聲，更悲楚的流了不少的眼淚。
&ldquo姊姊，媽媽又夢見了鴻弟麼？怎麼你也哭了？&rdquo阿鹄兒驚望着我的淚眼。
&ldquo低聲些！&rdquo我用手巾揩了眼淚。
&ldquo阿鹄兒，你以後要格外的孝順母親喲！要多聽母親的話喲！&rdquo &ldquo沒有了阿鴻兒，母親一個人睡不慣吧。
&rdquo &ldquo當然！怪不得母親每晚上悲痛。
&rdquo &ldquo真的不慣，我也不慣。
&rdquo &ldquo你也覺得不慣麼？&rdquo &ldquo我不得再做紙鸢給他玩了。
我不得再看他哭了。
我很不慣的。
&rdquo &ldquo是的，你的話不錯。
&rdquo &ldquo不要想阿鴻兒的事了！想起來不快活。
我讀&lsquo兒童世界&rsquo給你聽吧。
&rdquo &ldquo你就讀吧。
&rdquo 阿鹄兒忙伸手到他的書袋裡去摸今天新買回來的&lsquo兒童世界&rsquo。
寒風一陣一陣的在戶外哀号。
&ldquo兒童世界&rdquo取出來了。
我望着阿鹄兒的小口一張一閉的。
&ldquo從前有一個人，生下三個兒子，兩個是很硬心的&hellip&hellip&rdquo 戶外的寒風還在一陣一陣的哀号。
---全書完---
哭來哭去，說的都是一類的對不起亡父和阿鴻兒的話。
我隻癡望着母親流淚。
阿鹄兒不解事，看見母親哭，他也哭了；但他在哭着勸母親莫哭。
阿鴻兒是患了麻疹和腸窒扶斯的合并症死了的。
阿鴻兒死了一星期後，我還不很信阿鴻兒是死了的，我隻當是一個不祥的夢。
我的意識中總覺得阿鴻兒還是在房裡睡在母親的腕上。
但看見廳裡的小棺木和聽見母親的哭聲時，我像從夢中驚醒起，眼淚像泉水般的湧了出來。
四 阿鴻兒死後過了二十天了。
今晚是第三七的晚上了。
母親又在傷心着哭。
我和阿鹄兒打算不睡覺，要等到十點多鐘同在鴻弟的靈前燒紙錢并祀看守黃河的&ldquo黃官&rdquo。
八點鐘時分，母親像哭倦了，睡着了。
我把我的針線箱取了出來，替阿鹄兒做鞋面子。
阿鹄兒坐在對面的案前，手裡拿着一支石筆在石闆上索索的寫。
&ldquo六九五十四，得商六，餘數六；六又九分之六。
&rdquo阿鹄兒在低聲的念着。
他念了後，就不再念了，石闆上的索索的聲音也停息了。
很寂靜的寒夜，什麼都聽不見。
&ldquo鹄弟！習題麼？&rdquo &ldquo唔，是的，明天要在黑闆上算的。
&rdquo阿鹄兒再在翻他的算術教科書。
&ldquo姊姊，算術真讨厭，弄得我沒有工夫讀兒童世界。
再算兩題就可以了。
算完了，我念&lsquo兒童世界&rsquo給你聽。
&rdquo &ldquo唉&mdash&mdash&rdquo 阿鹄兒再低下頭去，他手中的石筆又在石闆上索索的作響了。
我停了針，擡起頭來望了他一望。
他很可愛的微笑着俯着頭。
再過了一刻，阿鹄兒放了石筆， &ldquo媽媽醒來了麼？&rdquo 我們又聽見母親在裡面歔欷的哭了。
我們無從勸，也不敢勸母親不要哭。
&ldquo媽媽！&rdquo阿鹄兒隻喊了一句媽媽。
&ldquo&lsquo黃官&rsquo那邊要多燒點紙錢！×兒，你要替阿鴻兒祈願，快點引他過黃河。
&rdquo &ldquo是的，媽媽！你歇息吧！&rdquo &ldquo阿鴻兒今晚上可以平平安安的過黃河橋吧！&rdquo母親說了後又哭了。
&ldquo像阿鴻兒般的可愛的小孩兒，沒有人難為他的。
媽媽，你歇息歇息吧。
&rdquo我雖然裝出樂觀的聲調安慰了母親，但胸裡像給什麼鎮壓着眼眶裡也滿溢着眼淚了。
我跑到母親的床前去，安慰了母親幾句，再走出來。
我們聽見母親的歎息，以後就沉寂了。
寒風在外面忽然的哀号起來，空氣的溫度也急的低下了。
我傾聽着風聲，更悲楚的流了不少的眼淚。
&ldquo姊姊，媽媽又夢見了鴻弟麼？怎麼你也哭了？&rdquo阿鹄兒驚望着我的淚眼。
&ldquo低聲些！&rdquo我用手巾揩了眼淚。
&ldquo阿鹄兒，你以後要格外的孝順母親喲！要多聽母親的話喲！&rdquo &ldquo沒有了阿鴻兒，母親一個人睡不慣吧。
&rdquo &ldquo當然！怪不得母親每晚上悲痛。
&rdquo &ldquo真的不慣，我也不慣。
&rdquo &ldquo你也覺得不慣麼？&rdquo &ldquo我不得再做紙鸢給他玩了。
我不得再看他哭了。
我很不慣的。
&rdquo &ldquo是的，你的話不錯。
&rdquo &ldquo不要想阿鴻兒的事了！想起來不快活。
我讀&lsquo兒童世界&rsquo給你聽吧。
&rdquo &ldquo你就讀吧。
&rdquo 阿鹄兒忙伸手到他的書袋裡去摸今天新買回來的&lsquo兒童世界&rsquo。
寒風一陣一陣的在戶外哀号。
&ldquo兒童世界&rdquo取出來了。
我望着阿鹄兒的小口一張一閉的。
&ldquo從前有一個人，生下三個兒子，兩個是很硬心的&hellip&hellip&rdquo 戶外的寒風還在一陣一陣的哀号。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