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拉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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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

    文如雖由陸夫人的這種委托生了一種幻想&mdash&mdash有快感的幻想,但他同時并沒有一點不忠實的念頭&mdash&mdash不履行陸夫人的委托。

    不過他是這樣想的:盡情的勸勸她看,照着她的母親所希望的勸勸她看。

    自己對她不能說達到了戀愛的程度吧。

    還是勸她早點結婚的好,可以省卻許多煩惱&mdash&mdash日後終免不得在他和她之間發生出來的煩惱。

    但他由這種煩惱發生的預想就證明他對她有了一種愛惜&mdash&mdash不忍坐看她給他人奪了去的愛惜。

    到後來他發見他目前已經沉浸在苦悶中了。

     讓她去吧。

    勸她早點嫁人的好。

    她嫁了後自己更可以和她自由的交際。

    在師生的關系之外,還可以把她作個忘年膩友呢。

    更深進一步,或者&hellip&hellip他暗想到這一點,覺得雙頰發熱的,很擔心陸夫人會注意及他的這種态度。

     隻一瞬間文如在他的腦裡萦環的細想了幾回。

    他到後來得了一個結案,就是盡情地忠實地勸勸她看,她答應不答應就任她的自由了。

    作算她的心趨向自己這邊來時,自己也無力去拒絕她了。

     三 劉文如受了陸夫人的委托,答應替她勸靜媛聽從母親的主張。

    得了陸夫人的同意,文如要靜媛到他家裡去歇一宵,他可以和他的夫人慢慢的勸她。

     文如在陸夫人家裡吃了晚飯後,靜媛很高興的跟了文如由家裡出來。

     陰曆二月的初春天氣,好幾天不見太陽了。

    氣溫近半個月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的低下。

    滿天布着暗灰色的亂雲,像快要下雪般的。

     靜媛把純白的絨織圍巾緊緊的纏在頸部,跟在文如的後面慢慢的走。

    她的趾尖和指尖像冰塊般的。

     &ldquo我不走那條路!城隍廟後街黑暗得可怕!&rdquo文如和靜媛兩人走到一個分歧點上來了。

    左面一條大路是通到熱鬧的大馬路上去的,右面一條小路是往文如的家裡的近道,要經過城隍廟後的一條小街。

    靜媛站在這個分歧點上向文如撒嬌般的歪着頭說。

     &ldquo那麼我們到大街上轉一轉,由文昌路那邊回去吧。

    好不好?&rdquo文如笑顧着靜媛。

    靜媛點了點頭。

     &ldquo你不覺得冷嗎?&rdquo文如再問她,她又搖一搖頭。

     兩人走出大街上來時,已是滿街燈火了。

    他們倆在大洋貨店的玻璃櫥前站一站,眺望裡面陳設的物品。

    他們又在本市有名的首飾寶石店裡轉了一轉。

    在煤氣燈光和電燈光的合成光波中金碧輝煌的裝飾品和寶石把他們的視線眩迷得紛亂起來了。

     &ldquo那個買給你好麼?那個有Dia的戒指。

    &rdquo文如顧着靜媛笑。

    &ldquo我看要多少錢。

    &rdquo他笑着低下頭去望玻璃匣裡的那個指環的标價的紙片。

    &ldquo五百八十元!&rdquo他低聲的念了後,笑着伸出舌頭來。

     &ldquo你發什麼夢!先生的半年的薪水還不夠買那個戒指吧。

    一年的薪水就差不多了。

    劉師母說,她就沒有一個金戒指。

    那個十八金的價值七八元的買一個給她吧,怪可憐的。

    &rdquo靜媛說了後也笑了。

     他們倆出了寶石店走到X劇場前來了。

     &ldquo我們聽聽戲好嗎?&rdquo文如站住了足望戲院牆上貼着的紅紙條,紅紙條上面寫的是《晴雯補裘》、《百裡奚遇妻》等名目。

    &ldquo不,聽了戲出來怕時候遲了。

    我們還是到什麼地方去坐坐吧。

    &rdquo文如随即取消了自己的動議。

     &ldquo怕回去遲了挨罵,挨師母的罵!&rdquo靜媛笑着站在文如的肩後。

     &ldquo明天不是星期日,還要上課呢。

    &rdquo文如也笑了。

    &ldquo我們到那家咖啡店去喝紅茶吧。

    吃點西菜也好。

    你家裡沒有酒喝,光是吃飯,我總像沒有吃飽般的。

    你不是喜歡吃TongueStew麼?你也吃一兩碟菜吧。

    &rdquo &ldquoRoseCafo?&rdquo靜媛仰着首問文如。

     &ldquo&hellip&hellip&rdquo文如隻點了點頭。

     兩個人才踏進咖啡店,就有兩三個女仆迎上來。

     &ldquo樓上有空位沒有?&rdquo &ldquo有的!&rdquo一個歲數較多的女仆引他們到樓上來。

    有眷屬同伴的男客,年輕貌美的女仆決不去招待的。

    K市的咖啡店兼用女侍仆是近這二三年開創的新例,他們稱這班飲食店的女侍仆為女招待,不過近來又有警務處禁用女侍仆的傳說了。

     靜媛望着那些女招待的不自然的态度和聲音,連蹙了幾次眉頭。

     &ldquo我說到公園去轉一轉。

    你偏要到這裡來。

    &rdquo靜媛才踏上扶梯禁不住雙頰和兩個耳朵發熱,跟在文如後頭矯情的說了一句。

     &ldquo公園就在這旁邊。

    &rdquo先走的女仆很懇意的告訴他們。

     &ldquo誰不知道!&rdquo靜媛在文如後面低聲的說。

     &ldquo喝過幾盅酒後去吧。

    此刻天氣冷。

    &rdquo文如在樓後層的一隅揀了一個食台。

    自己坐在前面,叫靜媛坐進裡面的一個椅位。

     兩個人對坐下去了後,站在旁邊的女招待就問他們要喝什麼酒。

     &ldquo靜媛!你愛喝什麼酒?&rdquo &ldquo我也喝一兩盅酒,可以?&rdquo靜媛紅着雙頰含笑向她的受業師。

    在文如的眼中的今晚上的靜媛&mdash&mdash浴在電光中的靜媛,分外的美麗。

     &ldquo有什麼不可以?&rdquo文如微笑着耽看坐在他面前的嬌小的女門生。

    &ldquo喝什麼酒?&rdquo &ldquo我要吃很時髦的酒。

    &rdquo靜媛把頭歪了一歪笑了。

     &ldquo什麼叫做時髦的酒?你說來看看?&rdquo文如也跟着笑了。

     &ldquo洋酒!西洋酒!不是中國酒!&rdquo &ldquo香槟!&rdquo &ldquo俗不過!也太強了。

    &rdquo &ldquo管它俗不俗!我非喝這樣強的不可。

    &rdquo &ldquo你就喝香槟吧。

    &rdquo &ldquo你呢?Peppermint?Vermouth?&rdquo &ldquo不。

    &rdquo &ldquoMarachino?&rdquo &ldquoMarachino也使得。

    我想喝Curacao,綠色的Curacao。

    &rdquo靜媛說了後像在思索什麼靜靜地低下頭去。

     &ldquo那是喝不醉人的酒。

    &rdquo &ldquo要那種才好,喝了不會臉紅的才好。

    &rdquo &ldquo柑桂酒?多喝了還是會臉紅的。

    &rdquo女仆站在旁邊聽了一會後微笑着插了嘴。

     &ldquo你就去拿一瓶香槟和兩盅柑桂酒來。

    &rdquo &ldquo是的。

    &rdquo女仆說了後待要翻身下去。

     &ldquo再叫下面先弄兩碟TongueStew來?&rdquo &ldquo曉得了。

    &rdquo女仆下樓去了。

     &ldquo你會用刀叉?&rdquo文如笑着說。

     &ldquo豈有此理!&rdquo她帶笑帶惱的。

     &ldquo聽說你吃西餐是用手拈來吃的。

    &rdquo &ldquo聽誰說的!你說謊?&rdquo &ldquo我竟不知道你會喝這些時髦的酒。

    &rdquo &ldquo我們同學就常買來喝。

    開同級會時常常喝。

    &rdquo &ldquo了不得,當代的女學生!&rdquo &ldquo有什麼了不得?隻有你們男人該喝這些酒嗎?&rdquo &ldquo不是這樣的意思。

    我覺得近代的女學生吸紙煙和喝酒的一天一天的多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靜媛低了頭,她回憶及她初回喝Curacao那晚上的情景了。

     四 去年暑假期中的一晚。

    說是去年,其實僅僅六個月前的酷暑期中的一晚。

    靜媛伴她的媽媽到W海旁來避暑。

    胡博士生前在這海岸的避暑地買了一所房子,陸夫人還循着博士生前的舊例。

    每年暑期就帶了女兒到W海旁來避暑。

     去年暑中她到W海來住一星期後發見了幾個女同學也在這海旁避暑。

     一天的下午,靜媛在沙灘上碰着她的同學石登雲和林昭兩個,都挾着一冊琴譜像到什麼地方習音樂去。

     &ldquo你們上哪兒去?&rdquo &ldquo啊!你也一同去吧,洛師母定歡迎的。

    我們也多一個伴。

    &rdquo &ldquo到什麼地方去?&rdquo &ldquo習Piano去。

    到洛牧師家裡習鋼琴去。

    &rdquo &ldquo要唱&lsquo阿門&rsquo的地方不去!&rdquo靜媛從小就慣聽了她的父親的偏狹的國家主義教育,什麼反對宗教,收回教育權。

    她始終不喜歡由歐美到中國來的宣教師們。

     &ldquo你這個人總是這樣呆闆的。

    &rdquo石登雲先笑着用教訓的口吻向靜媛說。

    &ldquo他們又沒有強逼你信仰,你反對他們的宗教做什麼?&rdquo登雲是個熱烈的基督教信徒。

     &ldquo你是染了色的,沒有替他們辯護的權利了。

    &rdquo &ldquo是的,我來說句公道話吧。

    反對僞善的教徒是可以的,反對宗教本身就不好了。

    反對基督教那種宗教更可不必,因為我們中國還有比基督教更壞的宗教呢。

    我們若反對宗教,非先排除自己國中的更壞的宗教不可。

    你有不信仰基督教的自由,他們有信仰的自由。

    你不該侵犯他們的信仰的自由!我覺得基督教的教義在各種宗教中總算是比較純正的,比較好的。

    我們喜歡讀托爾斯泰和陀斯妥以夫斯基等文豪的作品的人就不該反對基督教吧。

    &rdquo &ldquo懲罰主義是不能久遠的!能久遠的是感化主義!尤其是我們習教育的人是當有感化主義的精神的。

    我所以喜歡耶稣教,因為它的精神是感化主義和愛他主義。

    &rdquo 靜媛經不住登雲和林昭的推挽,終跟她們走到洛牧師的家中來了。

     洛牧師是美國人,在海岸的小禮拜堂當主教。

    他的家就在這小禮拜堂的右側。

    前年他在K市禮拜堂當副主教時,他的夫人曾在女子師範兼過幾點鐘的英文功課,所以她們都認識她,不過沒有在靜媛的那一級擔過課。

     她們走到洛牧師的門首來了,還沒進去,靜媛就聽見洛牧師夫婦和一個青年用英語說笑的聲音。

    林昭翻過頭來問石登雲: &ldquo今天是星期五?&rdquo &ldquo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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