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回 事料幾分試衣問良母 心傾一見登門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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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裡,就把露斯向第一個客廳裡引。

    他本來并沒有存着什麼階級觀念,不過他料想都是男女兩宅有汽車的朋友,必然有好多互相認識的,當然要物以類聚才好,所以把她引到這裡來。

     露斯進了客廳,看看女賓們,珠光寶氣,花團錦簇,滿屋的富貴氣象,這其間,沒有一個是認識的。

    不過既進來了,就要表示大氣一點,不能看到沒有熟人,又退了出去,因此大着步子走到客廳裡邊,有一張小沙發,還不曾有人坐,就坐下了。

    女人看女人,向來比男人還要厲害。

    看到别個女子長得漂亮,總要仔細地觀察一下,找出她一點破綻來,以為講究竟不能算美。

    看到别個女子長得寒碜,心裡就要好笑,以為她這種樣子也要出來現眼。

    總之,美女子看女子,存一種鄙觀态度,相比之下,自己更是美,甚至于還要故意多說幾句話,多走幾步路,讓人家注意。

    心裡說,你别美,看看我是怎麼樣?醜女子,存一種不服的态度,人家美,硬說不過如此,也可以找出壞處來呢。

    人家或者也醜,她這一得意,就不用提了,以為我總比她好,常聽人說我是個醜女子,今天我也看見不如我的了,我究竟不醜。

    有了以上的情形,像露斯這樣一個漂亮年輕的女子進來,滿座的佳賓,哪裡有不看她一看之理。

    露斯不但不怕别人看,而且很歡迎人看。

    隻是這屋子裡一個熟人也沒有,像模特兒似的,呆呆地坐着讓人看,也有點未便,就昂着頭閑看那壁上挂的油畫山水,以避開衆人直射的目光。

     在她這偶一回首之間,卻有一個人對她笑了一笑,這個人本來一進門就注意到的,是個西洋女子。

    在那些女賓客中,真是個最顯明的目标。

    她也和女賓中一兩人談話,說的都是外國話,露斯就隻念兩本初中的英文教科書,她說的是不是英國話,也沒有這能力去辨别。

    因此也不敢多看她,怕她會說起話來。

    這時人家對着自己一笑,這不能不理會了,也就向她報之一笑,她先說了一句外國話,露斯白瞪着眼望了她,不知所答。

    她見露斯答不上來,料是不懂,便改添着中國話道:&ldquo小姐你好嗎,你貴姓?&rdquo 露斯告訴了她姓名。

    本想要問問她的姓名,但是聽到教英文的先生說過,西洋人初見面,問姓名,是不大好的。

    人家問了過來,一時又找不着話來寒暄,自己倒有點慌亂。

    那西洋女子,似乎也知道露斯的困難似的,就在手提的小皮包裡,取出了一張名片,笑嘻嘻地遞了過來,這倒用的是中國人的辦法,一面印的是英文,一面印的是漢文。

    露斯将英文的一方面看了,先看這邊的漢字,乃是周哈瑪利。

    看了這幾個字,可想而知就是她這名片,也是采用中西兩方面的辦法。

    是了,常聽到李三小姐說,有一位周太太是法國人,在美國生長的,能說好幾國的話,李小姐曾跟着她學過英法文。

    不用提,一定是她了。

    便笑道:&ldquo原來是周太太,我久仰得很,李小姐常和我說過的。

    &rdquo 周太太想了一想,才答道:&ldquo不要客氣。

    &rdquo 隻說了這四個字,她笑了笑,就不說了。

    看那樣子,不但是不大會說中國話,而且也不大懂中國話。

    這種情形之下,她怎麼會嫁給了中國人?這不能不認為是一樁可怪的事了。

    隻在這時,有個穿西裝的男子,在客廳門外站着向周太太一點頭。

     原來主人翁,本不曾将男女來賓分座,可是自然而然的,女賓和女賓坐到一起。

    在座有幾個男賓,覺得有點不便,自走開了。

    因之這位周太太雖是西洋人,交際很大方的,然而到了這時,也不得不随鄉人俗坐在女賓客廳裡。

    這個和她點頭的,便是她的先生周國粹,現時在外交部當了一個二等差事,每月有四五百元的收入。

    周太太一見,便站起來迎上去,他兩人向來是用法語談話的,于是周太太就望着來賓,咭哩咕噜和周國粹說了一陣。

    那周太太看人的時候對于露斯卻有十二分注意的神氣,同時周國粹将那小胡子笑着翹起,也向露斯看來。

    露斯心裡想着,像他們這樣出文明人都很注意看我,自己便隻管矜持起來。

    人人望着她,她卻不肯望别人。

     這時那周國粹先生卻走了過來,手扶着帽子和她點了一個頭。

    露斯見闊人和她招呼,這是很有面子的事情。

    便也笑嘻嘻地站了起來,和周先生點頭。

    周國粹道:&ldquo你這位小姐貴姓是魏呢?&rdquo 露斯笑道:&ldquo是的,你是周先生吧?我好像在什麼地方會見過你的。

    &rdquo 周先生見她是魏小姐,已經很客氣,而今她又說見過面,也不問真見過與否,便道:&ldquo也許見過的,因為是常到李小姐家裡去,大概是在那邊會過了。

    我内人說,露斯魏很像她一個學生,這個學生回南去了兩年,她很疑心露斯魏和那人是姊妹。

    &rdquo 露斯道:&ldquo但不知那人姓什麼?&rdquo 周國粹道:&ldquo内人是不認識中國字的,隻知道英文拚出來的姓,仿佛也是魏字,不知道對不對?&rdquo 露斯笑道:&ldquo對的,我有一個姊妹和我相貌差不多,回南有兩年了。

    &rdquo 周國粹也願意問得對,就把這意思翻譯給周太太聽了。

    周太太很是歡喜,拉着露斯的手問長問短。

    周國粹倒新添了一種差事,隻好向兩方面不住的翻譯着。

    他一張嘴除要替兩張嘴說話之外,有時自己還有些意思,要告訴兩邊的人,于是一張嘴成了三張嘴,這忙法也就不亞于戲台上的一套場面。

    各處要照管着。

    後來周太太說,請露斯到她家裡去玩玩。

    周國粹得了這個機會,就笑嘻嘻地向露斯道:&ldquo内人說非常的歡迎密斯魏到舍下去談談。

    不知道密斯魏最近可有空餘時間沒有?&rdquo 露斯笑道:&ldquo我沒有什麼,随便哪一個時候,都可以過去奉看的。

    可不知道周先生周太太什麼時候準在府上?&rdquo 周國粹道:&ldquo每天上午,我們都在家的。

    密斯魏若是能光臨的話,最好給我一個電話,我知道密斯魏會到,無論如何,總在家裡等候。

    &rdquo 周太太見周國粹那樣笑嘻嘻地向着露斯說話,眼睛是斜看着,腰子是微彎着,那種情形,很有些可疑,連忙就追着問他說的是些什麼?周國粹經太太盤問着,不能不回答,便掉轉身去。

     外國人究竟是外國人,周國粹随便一扯,這事也就扯過去了。

    露斯才把向周國粹注視的目光掉轉過去,隻見她母親在走廊下緩緩地走着向這裡面看着,看她那樣徘徊的樣子,似乎已經在客廳外面等了不少的工夫了。

    便走出來對魏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