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回 書不療貧無錢難贖命 花如解語有酒可澆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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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梁寒山進來之後,少不得一處一處向大家點頭,對于這女子料得有些來路不正,然而又不敢決定她是妓女,或者是唐先生的如夫人也未可知,這倒不能藐視人家,因此也就給她點了一個頭。

    她不站起來回禮,也不說什麼,不過是将眼睛望着人,又向人直噴一口煙過來,噴煙的時候,卻微微一笑。

    在她這一笑之時,梁寒山明白了,這不就是和賈叔遙逛東安市場遇見的那個人嗎?日子太久了,不能完全記得她模樣,現在她笑将起來,看她那種笑容,和那日臨去一笑相同,所以想起來了。

     當時梁寒山放在心裡,且不說什麼,隻裝不知道,到隔壁屋子裡,找了吳敏荪坐在一處。

    吳敏荪一見,便笑道:&ldquo梁先生,你看見那邊屋子裡一朵解語之花沒有?&rdquo 梁寒山笑着點了點頭。

    吳敏荪笑道:&ldquo我給梁先生介紹介紹,好不好?&rdquo 梁寒山一想,她是唐泰士的人,躊躇着了一會子,笑着搖了一搖頭,卻對那邊望了一望。

    吳敏荪會意,笑道:&ldquo不要緊,她是無所屬的。

    &rdquo 說着便對那邊屋子喊道:&ldquo老六,這兒來,我們給你介紹介紹。

    &rdquo 隻這一聲,那女子哦的一聲答應着,就笑着走了過來。

    因對吳敏荪道:&ldquo要給我介紹一位朋友嗎?是不是這一位?&rdquo 說着向梁寒山一指。

    梁寒山笑道:&ldquo是我,但是我想用不着人介紹,我們也會認識的了。

    &rdquo 吳敏荪瞧着那女子一會,問道:&ldquo怎麼回事,你們早就認識的嗎?&rdquo 那女子紅了臉笑道:&ldquo你聽他瞎說,我們哪裡認識?&rdquo 梁寒山笑道:&ldquo這話我得解釋,免得吳先生發生誤會。

    因為我常在東城這幾條熱鬧街上走,常常看見她,所以認識。

    &rdquo 吳敏荪點頭笑道:&ldquo這話我懂了,莫不是在王府井大街一帶看見她?那裡有一個學校,她每天得去上兩點鐘課呢。

    &rdquo 那女子一伸手捏了吳敏荪的胳膊一下,吳敏荪哈哈笑了一聲,人向後一退。

    那女子笑道:&ldquo幹嗎你也和我尋開心呢。

    &rdquo 梁寒山跟着他們一處哈哈一笑,把這事就掩飾過去了。

     那女子倒是很大方,見梁寒山和吳敏荪并坐一張長椅上呢,就俯着身子,将手撥着兩人的腿道:&ldquo分開一點,讓我也坐下。

    &rdquo 說着,在兩人中間擠着下去。

    吳敏荪笑着将腿一縮道:&ldquo慢點慢點,壓着我一塊肉,痛得要命。

    &rdquo 那女子将腰扭了一扭,笑道:&ldquo不管,我來加塞。

    &rdquo 吳敏荪道:&ldquo不要鬧,好好地談一談吧。

    &rdquo 梁寒山也笑道:&ldquo果然的,我還沒有請教貴姓哩。

    &rdquo 吳敏荪道:&ldquo你這人太善忘了。

    剛才你一進來,我不就說了,讓你會一會解語之花嗎?&rdquo 這四個字裡面,她的姓名全有了。

    梁寒山想了一想,笑道:&ldquo有了,莫非貴姓是解,芳名是語花?這名字真是響亮得很啦。

    &rdquo 她答道:&ldquo你别信他們損人,解我可姓解,名字不是這個。

    &rdquo 說着,在身上掏出一個水紅線囊出來。

    線囊裡面,是一面小粉鏡,她抽出粉鏡,卻帶出幾張名片。

    她拿了一張,順手遞了過來。

     梁寒山接着一看,不過二指寬,一寸多長,片子犄角上,各印了兩朵鮮紅的海棠花。

    正中印着解玉貞。

    旁邊有更小的字,是江蘇京寓水花胡同,借用電話六七八九。

    梁寒山将那名片看了許久,卻是一笑。

    解玉貞道:&ldquo你笑什麼,名字起得不好嗎?&rdquo 梁寒山道:&ldquo不是不是。

    我笑這名片,倒是逢人隻說三分話哩。

    說貴處是江蘇,可沒有說是哪一縣,說京寓水花胡同,又沒有哪一号門牌。

    說是有電話号碼,又沒證明哪一局,真有趣了。

    &rdquo 解玉貞将他的腿一拍,笑道:&ldquo你這人真是認真。

    &rdquo 隻說了這一個真字,隻聽得那邊房子裡有人答道:&ldquo誰認真?老六。

    &rdquo 解玉貞道:&ldquo四姐,你來這邊坐,介紹你見一個新朋友。

    &rdquo 說着話時,又走過來一個女子,不是别人,也是那回在東安市場遇見,同解玉貞一同遊逛的。

    她倒和梁寒山點了個頭,笑道:&ldquo久違。

    &rdquo 解玉貞伸了腳踢她的腿道:&ldquo别瞎說,你在哪裡和人家相會過,怎麼說上久違了?&rdquo 那女子忽然省悟過來,倒紅了臉。

    陶偉業正坐在一邊椅子上抽煙卷,便走上前來,拍着她的肩膀道:&ldquo我明白了,你也是常在王府井大街一帶,遇着這位梁先生的,對不對?&rdquo 梁寒山站起來嚷道:&ldquo不要開玩笑,解小姐給我介紹吧。

    &rdquo 解玉貞道:&ldquo四姐,你掏一張名片給人家吧,省得我介紹。

    &rdquo 那女子笑着,點了點頭,就在身上掏出一張名片給梁寒山,看時,形式也差不多,不過那片子上印的花,不是海棠,卻是石榴。

    名字是沈冰清。

    梁寒山道:&ldquo高雅得很,高雅得很!在哪裡坐?我讓位吧。

    &rdquo 陶偉業笑道:&ldquo不能啦,你那裡已經有一位,足夠揩油的了,這一位還不該讓給我們嗎?&rdquo 說着,拉了她的手,就向懷裡拖将過去。

    沈冰清穿着高底鞋子,真有些站不住,就向他懷裡一倒,笑道:&ldquo哎呀!要摔死我了。

    &rdquo 于是她便跟着陶偉業坐到那邊去。

    吳敏荪道:&ldquo不要鬧了,我看還是拿了胡琴來,我們先來上一段吧。

    &rdquo 那解玉貞聽到說要唱,她在這裡,好像格外内行似的,馬上跑到那陶偉業屋子裡去,取了一把胡琴來,雙手遞給吳敏荪道:&ldquo拉拉拉,誰唱呢?&rdquo 隻她這一拿胡琴,兩邊屋子裡的人,都擁到一處來,異口同聲地說:&ldquo老六唱,老六唱。

    &rdquo 解玉貞摸了摸脖子,笑道:&ldquo不行。

    今天我嗓子壞了。

    &rdquo 宋佩齋就笑道:&ldquo解女士還拿喬嗎?&rdquo 侯快軒口裡銜了一根雪茄,也是對着她微笑。

    解玉貞道:&ldquo六爺,你笑什麼?&rdquo 侯快軒道:&ldquo這麼些人說,怎麼你還不賞光呢?别是&hellip&hellip&rdquo 解玉貞瞟了他一眼,笑道:&ldquo你不許望下說了。

    我唱一段坐宮,還不行嗎?&rdquo 陶偉業笑道:&ldquo這樣看起來,還是六哥的面子大。

    六哥說要她唱,話還沒有說完,她就答應了。

    我們這些個人,都是白說了。

    &rdquo 侯快軒笑道:&ldquo沒有的話,沒有的話。

    你們不信,我可以舉一個反比例。

    &rdquo 因笑道:&ldquo老六,你不要唱吧。

    &rdquo 解玉貞笑着,正待說話。

    侯快軒又道:&ldquo你可不要借雨倒台,就說不唱,你這樣一來,我的嫌疑就更大了。

    &rdquo 這樣一說,大家就都哈哈大笑起來。

    還是陶偉業接過胡琴去笑道:&ldquo誰也不要遷就誰,我來拉胡琴了。

    &rdquo 于是坐到一邊,左腿架在右腿上,先調了一調弦子,笑道:&ldquo行了,唱吧。

    &rdquo 于是望着解玉貞就慢慢地唱了起來。

    她一面唱着,一面含了笑容,眼睛向大家瞟來瞟去。

    不僅大家聽了心裡受用,就是這幾道眼色,大家就不由得跟在後面鼓起掌來。

    她把這一段坐宮唱完,大家圍着叫好,唐泰士還走上前伸手摸了她的脖子一下,笑道:&ldquo你今天的風頭總算出夠了。

    &rdquo 吳敏荪道:&ldquo你不要動手動腳,這是人家有專利權的呀!&rdquo 解玉貞道:&ldquo吳二爺,你這話,有點太對不住朋友呀!你簡直把我當了一種新發明的物品了。

    &rdquo 梁寒山點了點頭道:&ldquo解女士很有善通常識。

    連專利權三個字都解釋得出來。

    &rdquo 吳敏荪道:&ldquo你不要錯看了人家,她的的确确,受過中等以上的教育。

    &rdquo 解玉貞笑道:&ldquo别損我了。

    我若是有那樣的資格,我自己也能憑着本領去掙錢,何至于跑到這兒來,給諸位取樂兒呢?&rdquo 吳敏荪道:&ldquo别那樣說,我們大家都是朋友,這是社交公開呀!&rdquo 說着,也鼓了掌一陣狂笑起來。

     解玉貞道:&ldquo說笑歸說笑,真話歸真話。

    我們四姐的字,很是寫得不錯,哪兒有找女書記的沒有?請各位給她找一份事。

    &rdquo 那沈冰清聽了這話,果然将臉色正了一正,笑道:&ldquo這事要找唐先生,我想總有個八成可成。

    &rdquo 唐泰士笑道:&ldquo找女書記的沒有,我倒有一位朋友,要另找一位時髦的太太,你的資格倒是很對勁。

    &rdquo 說着對沈冰清渾身上下溜了一眼,沈冰清笑道:&ldquo成啦!真有那樣的主兒,我有什麼不樂意的?&rdquo 吳敏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