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回 虎髯一掀情天嗟莫補 花叢三顧長夜喜能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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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我替你危險啦。

    &rdquo 宋敬叔放下叉子,用一個食指指鼻子下道:&ldquo這個嗎?不要緊的,我這個胡子是表示不是胡鬧的小孩子罷了,并不是表示年老,倒是不大讨人的厭,以至于要人來揪。

    &rdquo 因偏過頭去問金飛霞道:&ldquo你說是不是呢?&rdquo 金飛霞笑着一偏頭很急促地答道:&ldquo我不知道。

    &rdquo 申志一看到,覺得甚是有趣,就哈哈大笑。

     說笑着,不多大一會兒,咖啡就送上來了。

    申志一卻沒有喝,起身就要走。

    宋敬叔道:&ldquo我知道的,你這次到北京來,是好玩的,并沒有大了不得的事,你為什麼還老是這樣忙呢?&rdquo 申志一笑道:&ldquo就是為了玩忙。

    今天晚上,有幾幫人約着玩,這個時候還不去,人家要等得急壞了。

    &rdquo 宋敬叔笑道:&ldquo有什麼好玩的地方,能不能帶我去一個?&rdquo 申志一不說什麼,望了一望金飛霞,在帽鈎上取下帽子來戴着,就告辭出來了。

     他在上海,坐汽車慣了的,到北京來,雖是短局的做客,依然還是包了一輛汽車。

    這撷英番菜館,他的樓座,是倒轉着又倒轉着上去的,裡面就怪别扭。

    門口是廊房頭條,街道很寬闊,隻要生意一好,門口車馬一多,就會擠塞了路,幾十分鐘之久,也不會散開。

    申志一的一輛汽車,正停在許多車子中間,恰好不先不後,有一輛馬車在前面壞了輪上的膠皮帶,兩旁人行路,汽車停着占了,中間空下的三尺路,塞一個正滿。

    等到馬夫要把那遲緩的馬車挪開,迎面來了兩輛加大汽車,抵住了,移轉不得。

    要倒退吧,後面又是一輛跟着一輛的汽車和人力車。

    巡警跑過來疏通,要那兩輛大汽車倒退,放馬車過去。

    這汽車卻是司令部的,他不肯受這退讓的侮辱。

    然而停了五分鐘,汽車夫也覺得開不上前,倒是肯退了,可是隻這一猶豫,後面的車子,也越來越多,一同擠上,哪裡又能退呢?于是大家不能進退,隻有車鈴響,喇叭響,汽車機器響,鬧成一片。

    申志一趕着出來,原是要走,便坐上車去。

    及至坐上車之後,左右前後全是車子,沒有五寸大的空地,怎樣開得動,汽車夫隻管捏着喇叭,烏烏地響。

    申志一向來是和平好說話的人,這時也氣極了,心想我把車硬開了出去,撞死你們這班阻礙交通的東西。

    他在車子裡,白發了一陣子急,約摸有三四十分鐘的工夫,才由四五個警察,将街上的車輛疏通。

    汽車慢慢地轉着輪子,開出了重圍。

    申志一是要到韓家潭去,路并不多,若是不坐車,肯走了去,也就早已到了。

    車子開進韓家潭,偏是又岔上了車,他領了教了,不坐車,就走下車來了。

     原來他有一個朋友金粟海,今天晚上他在雙合班菊芳姑娘屋子裡請吃花酒,也有他一角。

    他因為吃花酒是鬧不是吃,所以先和宋敬叔在一處吃了一餐大菜,這時才來。

    下車不多路,就走到了。

    這裡他已來過幾次了。

    因之一進門,那班子裡人就喝着五小姐客來了。

    菊芳屋子裡阿姨打着門簾,他含笑着就搶步走了進去。

    他以為人總到得很多了,走進來一看,隻有主人翁金粟海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客到了,先笑着起來讓坐,笑道:&ldquo申先生到了。

    熱鬧了,熱鬧了。

    &rdquo 那個菊芳姑娘,不聲不響的,将阿姨倒了的一杯茶,送到申志一站着附近的一張茶幾上。

    申志一道:&ldquo多謝,多謝!&rdquo 菊芳笑着道:&ldquo熟人客氣什麼?&rdquo 那聲音極低,幾乎聽不出來。

     申志一見她穿了棗紅色的駝絨袍,不過是鑲白色的牙條,并不怎樣花巧。

    新剪月牙式的短發,更把那圓臉配合得圓整了。

    她短袖外光着兩隻胳膊,低了頭坐在一邊,直播弄那橡皮溫手壺。

    便笑對金粟海道:&ldquo老五真是老實。

    用有你這樣善于體貼的人,可以做他的護花使者。

    &rdquo 金粟海笑道:&ldquo我們就是這麼一回事,無用的客人,配上了無用的姑娘。

    &rdquo 菊芳聽說,坐在那裡,還是微笑,卻不再說什麼。

     一會兒工夫,隻聽到樓底下一陣喧嚷。

    這裡娘姨一掀門簾,便笑着向金粟海道:&ldquo陸大爺來了。

    &rdquo 看她臉上,卻另有一種得意的情形。

    原來這陸大爺是長江巡閱使陸伯華的兒子叫陸幼華,這人從幼年在上海長大,除了跟着父親學了些軍旅政治迎送酬酢之事而外,其餘的脂粉隊裡,歌舞場中,無一不到,無一不精。

    交的朋友,上至于督軍總長,下至于市井少年,江湖好漢,也無一不有。

    這個時候,南北有八大公子,他也占了一位。

    若要說他所長,可以說以風流見勝了。

    不過不是他知己之交,猜不透他的性情,因為他在脂粉隊裡,是抱博愛主義的,就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垃圾馬車。

    垃圾馬車,是上海的名詞,就是北京倒土的土車,什麼也裝了去的。

    所以人家因為他倒是無所謂的,看他地位這樣的高,都想和他接近,一進窯子門,誰不知道陸大爺! 陸幼華在群衆的歡迎聲中,上了樓,走進菊芳房中,便道:&ldquo怎麼隻有你兩個人?&rdquo 一句未了,卻聽見門簾外有一個口操江北音的,連忙接上說道:&ldquo大爺,我隻比你緩一步,我也來了。

    &rdquo 說時,無人打門簾,由門簾子下鑽進一個人來,他一進門脫了大氅,取下皮帽,顯出一身大花墨綠绮緞長袍,大八團花緞馬褂,紐扣上系着一個琺琅質徽章,完全露在外面。

    他頭發梳得溜光的,架着一副大眼鏡,是個極時髦的裝束。

    陸幼華還不曾看見他,聽了他那一口江北話,就知道是林老三林一心。

    因道:&ldquo林三,今天下午,我打電話找你,你到哪裡去了?&rdquo 林一心笑嘻嘻地道:&ldquo大爺雖沒有找着我,我可是替大爺辦事去了。

    &rdquo 陸幼華道:&ldquo你替我辦了什麼事?&rdquo 林一心道:&ldquo賈老闆在東安市場定的一雙皮鞋,約了今天下午去拿。

    賈老闆前天就說了,自己懶為了一雙皮鞋,跑這麼遠去,我就把這一趟差事承擔下來,下午是我上東安市場去。

    取了皮鞋之後,我不敢停留,就送到賈老闆那裡去。

    &rdquo 陸幼華道:&ldquo你說了這大套,又不是和我辦什麼事,什麼意思?&rdquo 林一心道:&ldquo你不要說那種屈心的話了。

    再過一些時,鼎鼎大名的賈湘琴,若不是陸大爺的姨太太,不但我這一趟差事,不算功勞,以後我也不姓林。

    &rdquo 陸幼華嘴上,原養了一撮賈波林式的小胡子,他聽了這話,将左手一個食指不住的在胡子上磨擦,笑道:&ldquo你怎樣能下這種斷語,知道她要嫁我?&rdquo 林一心道:&ldquo她親自對我說的還會假嗎?我曾問她,賈老闆怎麼不唱戲?她說我要跟陸大爺了,還唱什麼戲?&rdquo 陸幼華笑着對金粟海道:&ldquo她倒比我還公開,這樣子我是非讨她不成。

    &rdquo 說時在煙筒子裡取了一支煙,菊芳早擦了火柴,過來給他點上。

    他就問道:&ldquo樓下那個梳頭的,生意好嗎?回頭我叫她的條子。

    &rdquo 菊芳聽了,望着他微笑了一笑。

    陸幼華道:&ldquo你不用笑,我是有名的垃圾馬車,不分老少,隻要我一刻兒心動,我馬上就來事。

    &rdquo 說着回頭對金粟海道:&ldquo你問問他看,我這話真不真?&rdquo 菊芳笑道:&ldquo我又沒有說什麼,要問什麼呢?&rdquo 陸幼華道:&ldquo你雖沒有說什麼,可是你那樣笑我,可不是好意哩。

    &rdquo 林一心道:&ldquo大爺猜的是不錯。

    老五是怕大爺眼界太高,看不上眼,其實大爺是抱了博愛主義,倒無所謂。

    &rdquo 陸幼華道:&ldquo不要說閑話了,叫他把席擺上來吧。

    吃了酒之後,我還有我的事。

    &rdquo 金粟海道:&ldquo還有兩三個人沒到,我們還等一等吧?&rdquo 陸幼華道:&ldquo現在賓主有四個人,也可以吃了。

    我在上海一個人就吃過雙台。

    &rdquo 金粟海見他隻管在屋子裡打旋轉,一刻兒也不能安身,知道他急于要去敷衍賈湘琴,就不必再耽誤,吩咐一面擺席,一面打電話催客。

     不多一會兒,又把江心波先生請來了,席面也擺好。

    金粟海就在橫窗前一張長桌邊坐下。

    解事的阿姨,就把桌燈上的電線向插銷裡一插,燈光亮了,然後奉上一個紅木小托盤,裡面放着筆硯和局票,一齊放到金粟海面前,他拿起筆,伸到硯台裡蘸了兩蘸墨,偏着頭先望申志一笑道:&ldquo哪一個?&rdquo 申志一笑道:&ldquo我還沒有相當的人呢?&rdquo 金粟海道:&ldquo有有有,就是昨天在旅館裡碰到的那個老六吧?你以為如何呢?&rdquo 申志一笑道:&ldquo陌生的人,叫她來怪不好意思的,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