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回 深夜喜猶來聽歌當課 微波驚乍托獻壽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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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很客氣,笑着站起身來,叫了一聲大老闆。

    賈叔遙這才明白,所謂二老闆的原因,卻由此而出。

     他倒了茶敷衍了幾句,倒是走了,可是珍珠花的母親,卻又進來了。

    她進來之後,就和珍珠花一并排坐着,臉朝了郭步徐。

    她哪說什麼好的,又告起苦來了。

    她道:&ldquo賈先生,你不知道:唱戲别提有多麼難了,别的班子還好些,我們這班子花頭最多,今天唱時裝戲,明天唱古裝戲,後天又唱洋裝戲,這行頭都是挺花錢。

    我們掙多少錢一個月,這樣做起來,哪裡受得了?可是你要是不做吧。

    姑娘又愛個面子,戲就沒法兒唱。

    &rdquo 賈叔遙聽她這話的口音,竟是開口要郭步徐替珍珠花作行頭,聽了怪不受用。

    郭步徐本人,倒是不在乎,兩個指頭夾了一根煙卷,盡管放在口角上抽,倒反而放出一絲絲的笑容來。

    究竟珍珠花聰明,覺得她母親所說,不是時候,便對母親瞟了一眼,接口笑道:&ldquo難可是難,不過鬧了幾個月,把這難關也就難過去了。

    差不多的戲,都可以對付,不是萬不得已,我是不添什麼行頭了。

    &rdquo 這句話,表面上不着實際,骨子裡已是把母親的話,完全推翻,把她母親氣得什麼似的,闆住了臉,就一句話也不肯多說。

     又閑談了幾句,賈叔遙看着沒有什麼意思,就催郭步徐要走。

    珍珠花笑道:&ldquo忙什麼?難得來的,坐一會兒再走吧。

    &rdquo 郭步徐聽了他這話,剛要站起來的身子,複又坐下去。

    無如賈叔遙見了這種情形,一定要走,郭步徐正有些為難,心裡不免想了一想,又偷偷地瞥了賈叔遙一眼,見賈叔遙已經站起身來,郭步徐沒法,就在身上一掏,掏出了八張一元的鈔票。

    他将八張鈔票分做兩小疊,向桌上輕輕一放道:&ldquo二老闆,這個分給小劉老李吧。

    &rdquo 原來小劉是跟包的,老李是包車夫。

    珍珠花還未開口,她母親連忙就說道:&ldquo哎喲!還要你花錢。

    &rdquo 便隔着窗戶嚷道:&ldquo小劉,老李!&rdquo 她這樣一嚷,外面早就知道裡面是給錢了。

    一個在院子裡,一個在大門洞子裡,不約而同答應了一個喂字,在這一個喂字中,小劉和老李已經走到中間房子裡來了。

    珍珠花的母親笑道:&ldquo郭先生賞你兩個人的錢,你們謝謝吧。

    &rdquo 小劉和老李齊聲地謝了一句。

    然後才笑嘻嘻地走出去了,珍珠花隻送到院子裡,叫了一聲再會。

     賈叔遙跟了郭步徐走到胡同裡,就笑道:&ldquo她倒很殷勤,可是她屋子裡那個大相片,讓人看了,有點不大高興。

    &rdquo 郭步徐道:&ldquo你真是個傻子,你以為她牆上挂的哪個人的相片,就是和哪人好嗎?那可錯了,她們的規矩,花錢老爺的相片,放大了挂在壁上。

    心愛人的相片,就縮小了,放在口袋裡。

    我問你,願意做花錢的闊老呢?還是願意做人家心上的人呢?&rdquo 賈叔遙道:&ldquo當然願做人家心上的愛人。

    &rdquo 郭步徐道:&ldquo這不結了?我沒有這個資格做愛人,不過說要把我的相片,挂在坤伶屋子裡牆上,我倒是不希望的。

    &rdquo 賈叔遙聽了,才明白坤角家裡,平常挂的一張相片,還有這些緣由,人家說做到老,學到老,真是不錯。

    對于捧角這種小事,還有許多轉折,又何況其他呢?郭步徐見他低着頭隻管想,便問想什麼事?賈叔遙說道:&ldquo沒有想什麼。

    &rdquo 郭步徐笑道:&ldquo飛霞那樣對你,有所感動嗎?今天晚上,她新唱《狸貓換太子》,完全是皮簧,沒有梆子,你不好意思不去吧?&rdquo 賈叔遙皺了眉道:&ldquo怎樣辦?我現時在書局子裡,掉了晚班,至早,也得十點半鐘完事,我哪有工夫來聽戲?&rdquo 郭步徐道:&ldquo你不會早一點兒去,早一點兒趕完了就出來嗎?&rdquo 賈叔遙道:&ldquo趕一天兩天可以,老趕着辦事可不成。

    我要聽夜戲,就得天天來聽夜戲,聽一天兩天沒有什麼意思,所以我索性不來了。

    &rdquo 郭步徐道:&ldquo但是她今晚唱新唱的戲,你總得到一到才好。

    &rdquo 賈叔遙一想,這話也很對,就答應了去。

    因道:&ldquo我不回家吃飯了,這就上書局子裡去。

    請你代我打一個電話給麻子,叫他給留個座。

    &rdquo 郭步徐道:&ldquo你不會在書局子裡打電話嗎?&rdquo 賈叔遙道:&ldquo不成,那裡同事多,一讓他們知道了,他們就愛起哄的。

    &rdquo 郭步徐道:&ldquo打電話是不成問題的,隻要你肯來就是了。

    &rdquo 賈叔遙道:&ldquo就是那麼說,我先回書局子裡去了。

    &rdquo 他因為天天由東城到南城來聽戲,聽戲之後,回去吃飯,吃飯之後,再上書局,每日固定的路可不少,因此他也自備了一輛車子,他因為到珍珠花家來,不願讓車夫知道,叫車子歇在賓宴茶樓門口等着。

    坐包車的人,出門固然是便利。

    若是遇到有些地方不願車夫知道之時,想法子先得把車夫支開去,正也是一種不便利。

    當賈叔遙走到賓宴樓,找着了車夫,就坐車到他服務的渥德書局。

     這書局裡的編譯室,來得太早了,隻屋子中間,亮了一盞燈,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同事在内。

    于是一按鈴,叫了一個聽差進來。

    吩咐廚房做一碗木樨飯,切了一碟冷葷,就在編譯室吃起來,吃過之後,便将他每日應編的書稿,全堆在桌上,一面看,一面編改,一直編到了三分之二,同事的先生們,才紛紛地來到。

    每日來得最早的一個就是梁寒山。

    因為他的工作比别人多一點,下班還要比别人晚,非早來不可。

    所以他進編譯室之時,以看到有人為例外。

     這時他一進門,笑道:&ldquo呵,今天你怎樣來得如此早,打算先走嗎?&rdquo 叔遙道:&ldquo我是在公園裡出來,因為懶回去了,所以一直就上這裡來。

    &rdquo 他雖是這樣說,臉上可帶着有點笑容。

    梁寒山回頭,見聽差在扭電燈,便道:&ldquo你去替我找一份小報來。

    &rdquo 賈叔遙道:&ldquo為什麼這時看早報,而且要看小報?&rdquo 梁寒山笑道:&ldquo我和你犯了一樣的毛病,發了戲瘾,我們打算今天晚上聽戲去。

    所以要找份小報,看看今晚晌有些什麼戲。

    &rdquo 賈叔遙低了頭,拿了一支紅水筆,小雞啄米似的,隻管在稿子上點句,口裡随便說道:&ldquo你聽戲嗎?好極了,可以請我一個。

    &rdquo 梁寒山笑道:&ldquo可以,作這種小東,是不成問題的事。

    &rdquo 說時已接過一張小報,正在那裡看戲園子廣告。

    笑道:&ldquo真很好,今天晚晌,是金飛霞唱新排的第二本《狸貓換太子》。

    我請你,我請你,這就先打發人去占座位。

    &rdquo 賈叔遙讓他猜中了心病,顔色不免有些變動,依然還是很快的,拿了紅筆寫稿子。

    梁寒山看他雖然低了頭,卻還有笑意擁上臉來,因道:&ldquo笑什麼?你以為我請不起客嗎?我一定請,我今天請一晚的假,陪你去聽戲,你看好不好?&rdquo 賈叔遙隻笑着答應了一個好字,卻不肯多說什麼。

    一會工夫,他把稿子辦好了,隻草草率率地一卷,一面起身,一面就告訴聽差,讓車夫點燈。

    手上做着,口裡說着,眼睛卻望了壁上那一架鐘。

    梁寒山笑道:&ldquo我猜中了。

    是不是?早就說你要先走的了。

    你上哪裡去?&rdquo 賈叔遙道:&ldquo家裡有點事,要早點回去。

    &rdquo 梁寒山道:&ldquo既然如此,為什麼你先不說&hellip&hellip&rdquo 賈叔遙哪裡等得了他說完那句為什麼,在衣架上取下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