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巨博擲千金為人做嫁 豪歌收八美與客同歡

關燈
上白費力。

    &rdquo 說畢,他又喝了兩聲:&ldquo喂!真好!&rdquo 大家因為大帥提倡叫好,向來不叫好的,也就跟着叫個幾聲。

    立刻滿座就熱鬧起來。

    台上的戲子,看見大帥已經來,唱戲也就格外賣力。

    薛又蟠坐的是一張大沙發,身子靠在一頭,兩隻腳倒架了起來,高高舉着,放在椅靠上。

    這唱的戲,除了打仗之外,便是談風花雪月的。

    戲中角色,配得很整齊,稍微難看一點的旦角,都不讓上台。

    薛又蟠覺得出出戲能看能聽,心裡很滿意,便對着斜面坐的總監張福田,招了一招手。

     張福田一看是大帥叫,趕忙走了過來,直着腿俯着身體問道:&ldquo大帥有什麼事吩咐?&rdquo 薛又蟠扯着他的衣服道:&ldquo你坐下來吧,别擋着我後面的人瞧不見。

    &rdquo 張福田這就為難了,自己不過是個總監,平常隻好伺候大帥,當了大庭廣衆之中,如何敢坐下來。

    但是不坐下來,大帥說了,擋了後面人瞧不見,很違背他老人家與衆同樂的意思。

    急人有急智,他倒想得了一個辦法,就是手撐着兩腿的膝蓋,身子向下一挫,半蹲半站,這就不是與大帥抗衡的樣子了。

    薛又蟠道:&ldquo今天這戲的戲碼,是誰支配的?&rdquo 張福田聽說,也不知是福是禍,半晌說不出來。

    看看薛又蟠臉上,不像有怒色,才道:&ldquo因為問大帥請了示,大帥說瞧着辦,所以&hellip&hellip&rdquo 薛又蟠道:&ldquo别所以了,你就幹脆地說吧,我很讨厭你們說話這樣文绉绉的。

    &rdquo 張福田碰了一個橡皮釘子,說也不好,不說也不好,倒愣住了。

    臉上紅不紅黑不黑的,變成了豬肝色。

    薛又蟠知道他很為難,便笑道:&ldquo你别為難,我并不是說你把事辦壞了。

    &rdquo 張福田見薛又蟠并沒有不樂之意,丹田裡這才緩過一口氣來。

    站起身子,将腰彎了一彎道:&ldquo是!是福田和許多人商定的戲。

    後來把單子給樂總裁看了一看,樂總裁說是行行。

    &rdquo 薛又蟠回頭一看樂總裁坐在一邊,笑道:&ldquo你準知道我就是愛聽這幾出戲嗎?還有一出《打櫻桃》,怎不給點上呢?我聽說這出戲在戲館子裡不許唱。

    &rdquo 一面說着,一面就看看張福田的臉道:&ldquo這一定是警察廳裡辦的事。

    &rdquo 張福田道:&ldquo誨淫的戲,一共有幾十出,警察廳裡老早就禁止了,也不是現在的事。

    &rdquo 薛又蟠道:&ldquo什麼叫淫戲,我不懂?&rdquo 張福田正在後悔,不該說出淫戲兩個字,打斷薛又蟠的興頭,他現在既不懂淫戲兩個字,正好轉圓,便道:&ldquo據說,那種戲,讓人看了,就會上瘾的,所以叫做瘾戲。

    &rdquo 薛又蟠将手一拍大腿道:&ldquo他媽的都是一班傻蛋。

    上瘾的戲不愛聽,倒要把它禁止起來,那為什麼?給聽戲的人省錢嗎?警察廳透着真多管閑事。

    &rdquo 張福田道:&ldquo福田明天就下一個條子,讓他們戲館子裡,唱這個戲吧。

    &rdquo 薛又蟠道:&ldquo戲館子裡唱不唱這個戲,咱管不着。

    咱們今天倒得聽上一聽。

    &rdquo 張福田道:&ldquo是,是,好!這就去告訴他們。

    &rdquo 他說一個是字,身子向前微微一鞠躬,腳向後退上一大步。

    恰好身後,是由上通下的一根大楠木柱子,身子向後一碰,&ldquo撲咚&rdquo一下,碰了個周身麻木,又不敢在大帥面前失儀,咬住牙,忍着痛,就轉到後台去了。

     這《打櫻桃》是一出純粹的花旦戲,非找花旦不可,一個有名的花旦小珠花,他也來了。

    他一見張福田走向他面前,便請了個雙腿兒安,接上叫了一聲幹爹,張福田笑着将手招了一招道:&ldquo你的買賣到了,趕快扮戲!趕快扮戲!&rdquo 小珠花道:&ldquo您哪!我還早,我是《烏龍院》。

    &rdquo 張福田道:&ldquo那個不算,還得饒你一出《打櫻桃》。

    &rdquo 小珠花在口袋掏出一方花白綢手絹。

    迎着風一抖,先就有一陣香氣,撲人的鼻端。

    他将手絹在臉上拂了一拂,眼珠一轉,就笑起來道:&ldquo您哪!這可不成。

    那是禁戲,大帥一生氣,我可擔代不起。

    &rdquo 張福田道:&ldquo大帥生什麼氣?就是大帥要聽。

    你唱好點,隻要大帥樂了,就準有賞。

    《戰宛城》完了,你就趕着上,别耽擱。

    行頭有沒有?若是沒有,我派汽車去拿,十幾分鐘就拿來了。

    &rdquo 小珠花道:&ldquo成!我這兒先撈上戲,我叫跟包的坐了您的汽車去。

    &rdquo 小珠花說着話,可就把張福田向人堆裡引,故意大聲道:&ldquo大帥怎麼知道我會《打櫻桃》,這戲我可好久沒唱,不準唱得好。

    這該輪着哪位的戲,總監!請您給人商量一下子吧!&rdquo 小珠花這樣一嚷,大家就未免都望着他。

    他見有人望着,更得意了。

    第一,是總監和自己在一處說話,第二,是大帥特點了自己一出戲。

    于是隻管挨近張福田站了,有說有笑。

    張福田一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兩下,笑道:&ldquo不早了,去扮戲吧。

    &rdquo 小珠花于是把他的跟包人叫來告訴他道:&ldquo大帥要我唱《打櫻桃》,你趕快回去,給我拿幾件行頭來。

    你要走回去是來不及了。

    這兒有總監的汽車,你就坐總監的車去吧。

    你真造化!&rdquo 說時,用手指着跟包的點了兩點,他倒笑着去了。

    張福田總怕小珠花趕不及,就坐在後台監視。

    說快也就真快,前後不到半個鐘頭,戲就全扮好了。

    張福田看到這裡,心裡才落下一塊石頭。

    然後才慢慢地踱到前台來。

    張福田剛一落座,這裡台上的《打櫻桃》,也就開始上場。

     薛又蟠坐在台口上,看小珠花扮了一個俏皮丫頭出來,這倒是出于意料以外,心裡一樂,就不由得提起嗓子叫了一聲好。

    回着頭看了一看張福田道:&ldquo你這家夥真行。

    &rdquo 台上的小珠花見大帥胖臉上兩塊肉,笑得直墜下來,眼睛成了一條肉縫。

    知道他是樂大發了,越是搔首弄姿,極力的放蕩起來。

    讓薛又蟠滿心發狂,搔不着癢處。

    一出戲演完,直等小珠花走進後台,薛又蟠還對着他後影極力的叫了兩聲好。

    回頭就一招手,叫了一個馬弁來,便道:&ldquo你到後台去說,小珠花兒這戲不錯,我賞他一千塊錢。

    &rdquo 樂總裁聽了,便邁步走了過來。

    笑道:&ldquo大帥!後面的戲還多呢,這樣賞錢可不行。

    &rdquo 薛又蟠道:&ldquo有什麼不行。

    我愛給就給,不愛給就不給,不能唱一出賞一出。

    你以為我薛又蟠真是傻瓜嗎?&rdquo 說了,又是将腿一拍。

    馬弁看那樣子,是賞定了,便到後台去報信。

     小珠花正在卸裝,回頭一看,卻見陳麗春也在那裡扮戲。

    總想他是薛又蟠喜歡的人,今天沒有撈着一個子兒,我倒拿了一千,這面子可就大了。

    因對伺候卸裝的跟包人道:&ldquo怎麼回事,大帥他不賞别人,就賞我一個人。

    &rdquo 跟包的湊趣道:&ldquo您這戲真也好!别人可趕不上。

    大帥聽戲很内行,你猜他賞錢,還不是論好歹嗎?我猜他真不會管什麼交情不交情的。

    &rdquo 小珠花笑道:&ldquo别管怎樣,我們總得謝人家。

    這樣下去,将來咱們真會有交情也說不定。

    &rdquo 這些話都讓陳麗春聽見,他一張白臉,幾乎都氣黃了。

    可是人家也沒提到自己什麼。

    這話真也不好搭腔,心裡想着,我今天的戲,必得特别賣力,小珠花都有那麼多賞錢,他總不好意思,一個大子兒也不給我,他就是真沒有想到這一層,我把戲唱得好好的他總不會不知道。

    他肚子裡這樣計劃着,所以到一出台,便是拼命。

    唱完了,薛又蟠也賞了一千,唱戲的人,第一是要面子,第二是要錢,看見人家賣力得賞,誰肯讓步。

    這晚晌的戲,真讓薛又蟠聽個痛快。

     薛又蟠這個人,隻要能夠痛快,花錢是不在乎的。

    因之他聽完一出,就接着賞一出戲的錢,大半夜的戲,他就賞一萬四五千。

    最後就是他愛聽的那出《八五花洞》要上場了。

    他突然地站将起來,對台上的場面搖手道:&ldquo打住!打住!&rdquo 場面上看見大帥突然地站起來,不讓打鑼鼓家夥,也不知道為了什麼事。

    哪裡還敢違抗帥令,說停止就停止了。

    鑼鼓一停,台上台下的人,都面面相觑。

    薛又蟠就提着嗓子嚷道:&ldquo諸位要知道!今天晚晌的戲,都是為了這出戲唱的。

    這一出戲,我們總得好好地聽一聽,大家都别作聲。

    誰要作聲,我就不客氣,要是我的部下,我就賞他四十軍棍。

    &rdquo 說畢,又将手向台上一揮道:&ldquo打你的!别害怕!沒你們的什麼事。

    &rdquo 場面上聽了這話,又将鑼鼓打将起來。

     一會兒四個旦角先出台。

    台底下許多人隻是兩眼發直,向着台上,鼻子裡進出氣,都加上一番留心,恐怕鼻息大了,讓薛又蟠聽了去。

    台上鑼鼓一停,當戲子說白之際,四周就靜悄悄的,也聽不見一點兒聲息。

    薛又蟠口裡含了半截雪茄,斜靠在沙發上,聽了一個痛快。

    一會兒工夫,八個真假潘金蓮,一齊登台,放出嬌滴滴聲音,彼起此落地一唱,薛又蟠情不自禁的,不由得就叫了一聲好,一個好字叫出去,自己才醒悟過來。

    原已說了,不許作聲,一作聲,就打四十軍棍。

    自己下命令,自己先犯了,這該怎麼說呢?就站了起來,又對大家嚷道:&ldquo作聲是不許作聲,叫好還得叫好。

    人家那樣賣力,要是不叫好,可太冤了。

    &rdquo 他這樣說了,大家又不敢不叫好,隻得跟住了他叫,他叫一聲,大家也就附和一陣。

     戲唱完了,也就夜深到三四點鐘了。

    薛又蟠伸了一個懶腰,剛要起身,他的秘書,就拿了一張電報來,遠遠地望了他,垂手站住。

    薛又蟠道:&ldquo拿的什麼公事,有好聽的嗎?我正在高興頭上,掃興的事,可别對我提,到明天再說。

    &rdquo 那秘書道:&ldquo不是,是何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