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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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幺伯,叫顧輝堂,是他親屬中頂親的一房,也是他親屬中頂有錢的一房。

    據說,新繁、郫縣、成都縣都有很多的田,而兩個縣城中都有大房子。

    在二年之前,才搬到成都住居。

    其原因,是老二娶了錢縣丞的大小姐,錢家雖非大官,而在顧糧戶一家人眼裡看來,卻是不小。

    要将就二奶奶的脾氣,老夫婦才決定在大牆後街買了一個不算大的中等門道住下。

     老大夫婦不知為什麼不肯來,仍留住在郫縣。

    顧輝堂也放心,知道老大是個守成的人,足以管理鄉間事務,便把三縣中的田地,全交給了他,隻一年回去幾次,清查清查。

     顧輝堂離開煙盤,把竹火籠上煨的春茶,先斟了一杯給他侄兒,又給了他老婆一杯,自己喝着笑道:“老太婆想得真寬!你就拿穩了二媳婦肚皮裡的是個兒子嗎?……如其是個女兒呢?” 顧輝堂有四十九歲,與他的老婆同庚。

    兩夫婦都喜歡吃一口鴉片煙,據他們自己說瘾并不大,或者也是真話。

    因為他們還能起早,還能照管家裡事情,顧老太婆還能做腌菜,做胡豆瓣,顧老太爺還能出去看戲,吃茶。

     顧老太婆心裡一動,搶着道:“你才渾哩!定要老大的兒子才能過繼嗎?二媳婦算來有七個月身孕了,那不好拿二媳婦的兒子去過繼嗎?” 顧天成自沒有什麼話說,便談到他老婆下葬的話。

    幺伯主張:既非老喪,而又沒有兒子,不宜停柩太久,總在幾個月内,随便找個陰陽,看個日子,隻要與他命相不沖,稍為熱鬧一下,擡去埋了就是。

    這一點,兩方都同了意。

    下葬的地方,顧天成打算葬在大六房的祖墳上,說那裡地方尚寬,又與他所住農莊不過八裡多路。

    他幺伯、幺嬸卻都不以為然,唯一的理由,就是大六房祖墳的風水,關系五個小房。

    大、二、四,各小房都敗了,不用說,而五房正在興旺,哪一年不添丁?哪一年不買田?去年老大媳婦雖沒有生育,而老二媳婦的肚皮現在卻大了;去年為接老二媳婦,用多了錢,雖沒買田,但大牆後街現住的這個門道,同外面六間鋪面,也是六百多兩銀子的産業。

    三房雖還好,但四十幾年沒有添過丁,如今隻剩招弟一個女花;産業哩,好久了,沒有聽見他拿過賣約,想是祖墳風水,已不在他這一房。

    如今以一個沒兒子的女喪,要去祖墳上破土,設若動了風水,這如何使得?為這件事,他們伯侄三人,直說了一下午。

    後來折中辦法,由幺伯請位高明陰陽去看看,若果一切無害,可以在墳埂之外,挪點地方給他,不然,就葬在他自己的農莊外面地上好了。

    再說到承主的話,顧天成的意思,女兒自然不成,但等後來生了兒子再辦,未免太無把握,很想把大兄弟的兒子過繼一個去承主。

    這話在他幺伯、幺嬸耳裡聽來,一點不反胃,不過幺伯仍作起難來。

     顧天成來到的一天,他幺伯剛回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