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節 見所見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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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有點不耐孤寂吧?她坐在屋子裡,把同居三位女性的姿态想想,倒沒有哪一個是能寂寞下去的。

    反正大家都是這樣,誰又能笑人?也許葛太太說的是真話,寂寞是人生最大的懲罰。

    她想了兩小時,原要給夏山青的信是不寫了。

    卻另外寫了一封信給陸太太,說是星期四一準入城。

    次日早上,又寫了一張便條叫女傭工送女生寄宿舍,交章瑞蘭小姐,希望她星期四一路入城。

    那章小姐的回信,卻是更出乎意料,就是星期五上午請在家裡等候,城裡一準有小車子來接,免得擠着去買公共汽車的票。

    她心想,免得去擠公共汽車,這還用得着說嗎?可是誰能夠得着這一免?章小姐父母都不在重慶,家裡縱有小車子放着,也不見得有司機。

    大概這部小車子,又是由夏山青供應的了。

    由這幾天的情形看來,專人送請帖,連發兩封快信促駕,預約派小車子來接,可以用殷勤備至四個字來形容。

    是什麼原因?值得這位初次相識的夏先生這樣殷勤備至呢?這或者是有所求于我。

    可是一個當教授的老密斯,對于這時髦的企業家,有什麼可貢獻的呢?他求我在人力上幫忙呢?在物力上幫忙呢?假如有除非要我去和他當一個家庭教師,或者當一名秘書,可是他也會現成的有人,不必來求教于我。

    她把這個問題悶在心裡,并沒有作聲。

     倒是楊小姐悄悄的來問道:&ldquo華先生,星期五的約會,你要到星期五這天上午你才走嗎? 華傲霜笑道:&ldquo當然星期五早上去。

    南岸中學的課,我已改為星期六了,去早了,沒有事。

     楊小姐道:&ldquo公共汽車擠得很,假如擠不上早班車? 華傲霜立刻攔着道:&ldquo沒有問題,章小姐會派小車子來接我們去。

     說着低聲笑着道:&ldquo你可别對人說,我們這窮措大,忽然坐起汽車來,人家會特别注意的,我們悄悄的走着就算了。

     楊小姐道:&ldquo她為什麼這樣客氣呢?我是沾華先生的光,那無所謂,她對華先生這樣恭敬,恐怕是有所求于你吧? 華傲霜笑道:&ldquo反正我不是大官,也不是富翁,她有求于我,也求不到我什麼。

    我們把好心眼待人,隻當她是尊師重道罷。

    問題是值不值人家一尊? 楊曼青道:&ldquo就拿華先生自己說的消息來證明,也可以知道華先生是應當受尊重的一位老師。

    你不是說南岸中學的學生留着你教書,都留得哭出來了嗎?名副其實的人,不必避免人家尊敬。

    我覺得這樣的做,一來是接受自己的光榮,二來也是替别人作個榜樣。

     華傲霜哈哈笑道:&ldquo我的小姐,你說的是太好了,我恨不得今天就進城好去接受這一分光榮呢? 楊小姐向來少看到她這樣大笑,她笑着把頭昂起來,露出滿口雪白的牙齒。

    她暗想着,華先生的态度是大變了,前兩個月,人家就喊着老處女轉變,那還看不出來,若照于今的情形看,和以前簡直是兩個人。

    星期五有小車子,倒要看看是什麼人用小車子來接?章瑞蘭就很少到這草棚子裡來看過華先生。

    若是并沒有特别原因,不會這樣對她恭敬。

    那天是夏山青請客,也許就是他派汽車來接吧?這是值得注意的事。

    她帶我一路坐車,那就很好,縱然不帶我坐車,我也要趕到城裡去看個究竟。

    她心裡憋着這個問題,且不說破。

     到了星期五早上,被請的華傲霜本人倒有點心中不安。

    她想借小車子那究竟不是一件容易事,假如章瑞蘭不派車子來,就無法趕上夏山青請的這頓午飯。

    人家那樣誠心誠意請着,按時不到,似乎不妥,人家也就會疑心華傲霜的古怪脾氣還是改不了。

    她這樣的想着,倒後悔不該接受章瑞蘭派車迎接之約,應該星期四下午就先進城,從從容容的今天赴約。

    悔既無用,早晨索性在床上多睡一會。

    正在枕上睜着眼睛,望了屋頂出神,卻聽到章瑞蘭在屋子外叫道:&ldquo華老師,車子都到了,你還沒有起來嗎? 她真沒料到車子來得這樣早,一個翻身坐了起來,隔了窗子道:&ldquo還早得很呢,怎麼這樣早,車子就來了? 章瑞蘭笑道:&ldquo自然是車子等人,不能讓人等車子。

    老師隻管從容起來,我在這裡等着。

     華傲霜一面穿着衣,一面開門迎進章小姐到屋子裡去。

    她臉上雖隻微微帶着笑容,但很可以猜着她是心中高興的。

    章小姐決不掃她的興緻,讓她從容的洗臉換衣服,還怕坐在屋子裡會露着催裝的痕迹,自己又避到楊曼青小姐屋子裡去說笑。

     足有一小時,華傲霜頭發梳得光滑,一絲不亂,臉上光彩煥發,笑嘻嘻的在屋子裡叫道:&ldquo密斯章,我們可以走了嗎? 章瑞蘭過來,見了老師的頭面,足足年輕了五歲,雖然身上還穿的是件藍布衫,然而這件布衫,除了洗刷得幹淨以外,卻是燙得一絲皺紋沒有,仿佛是一件緞子袍子。

    華先生似乎已感到章小姐的眼光,已在她周身橫掃了一遍,因笑道:&ldquo我怎麼辦呢?在你們公館裡宴會我,是不宜穿得太寒酸了,以緻掃了你的面子。

    可是我并沒有一件不寒酸的衣服。

     章瑞蘭道:&ldquo請你不要為這事介意,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