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讀書人賣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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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奉主人，然後自取了一支在口裡銜着。
他揣起了煙盒。
又在身上取了綠皮的小小火柴盒，在裡面取出一根火柴，先擦着代主人點了煙，然後自點了，噴了一口煙，架起腿坐着，向洪安東笑道：&ldquo我想，洪先生總可以相信我們不是那種收荒貨的商人，一味的要占人家便宜。
我們多少有些為社會服務的意味。
所以我們賣出去的書，酌乎其中，不能把價錢定得太貴。
洪安東道：&ldquo所以如此我才找着貴書店，而我開的書價，也不敢太多。
易笃儒笑道：&ldquo可是也就很不低了。
洪安東看他那要買不買的樣子，很是失望，可是立刻也就想到，這書若是賣不妥的話，這兩萬元債款，拿什麼去還人家？便道：&ldquo我所開的書價，自然也并非還價不賣，照着我書單子價錢，你随便打折扣罷。
他又噴了一口煙，笑道：&ldquo還不是光談打折扣的事。
于是他嘴角上銜着煙，微昂了頭站起來，又把桌上堆疊的那套《資治通鑒》随手掏起一本，翻了幾頁。
因把煙卷吐了，将皮鞋尖慢慢踏着那煙卷頭，沉吟着道：&ldquo這樣罷，那部《辭源》算一千元，《人名大詞典》算五百元，這《資治通鑒》&hellip&hellip 洪安東不等他說完，隻覺得一腔怒火要由嗓子眼裡直噴出來，然而自己是個大學教授，在商人面前總要顧慮到自己這一點身分，于極不可忍耐的怒火下，把這種勃發的情感，由另一種姿态發洩出來，仰起頭來哈哈大笑了一陣。
于是拿了一冊厚厚的《辭源》高高舉起笑道：&ldquo這樣一本書，隻換老鬥米五升，也就太慘了。
記得當年買《辭源》的時候，這一部書，大概是去了我兩擔米錢，那雖不是四川老鬥，卻也不是現在國家定的新鬥，于今文章不值錢，讀書人也不值錢，但書的身價，還不至于慘跌到這種樣子吧？ 易笃儒看他這樣子，自知道是滿肚子不高興，然而他臉上，并沒有帶一點怒氣，又覺得這事還不一定會決裂，便道：&ldquo洪先生，你總知道就是印的新書，批發也可以打個六折或七折。
洪安東自也不願把這事弄決裂了，見他還是生意人的面孔，回想到剛才那一番憤怒的狂笑，是相當予他以難堪，照說，他必定有點反映，現在見他還是很道地的講着生意經，覺着他還是有意把這生意作成。
便道：&ldquo易老闆，我實在的告訴你，我急于需要兩萬元，還人家的債，又要一萬元零用，你就老老實實的把我書單子上的書确實估計一下，究竟差多少錢。
這叁萬元，我勢在必得。
書單子上的書，湊不上那個數目，書架子上的書，随便你找那容易脫售的挑，以便湊足那個數目。
你我都是讀書人，你知道讀書人賣書，是一種怎樣傷心慘目的事？希望你不讓我太慘了，你少掙兩文罷。
易笃儒道：&ldquo洪先生，我不是說了嗎？我們開一座舊書店，也是為文化界服務，若說想發國難财，我們應當囤布匹百貨五金材料，何必販賣舊書？這樣好了，我們一項一項的來談，這一部《辭源》和《人名大詞典》，是容易脫手的，兩部書出你兩千五百元，不能再多了。
洪安東皺了眉頭子道：&ldquo那實在太便宜，這部《通鑒》要不要呢？ 易笃儒道：&ldquo這種書，除非賣給人家學校圖書館，等私人的主顧，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
我們出了大價錢買去，墊不起。
你若是寄賣，就依你的價錢标價，我們随便取點手續費就是了。
可是你等着錢用，是要我們收買的，我為了和洪先生服務一下，也出三千元罷。
洪安東笑道：&ldquo易先生你要知道，這是連史紙的，六十四本書，賣殘本子當爛紙賣，也可以賣百十元一本，這整部頭的書，倒隻賣四十元一本，于今四十元可買不到一盒二十支的香煙。
易笃儒道：&ldquo那也不能那樣說，貨賣識主。
縱然是連史紙整部頭的書，請問，現在有多少人買整套的《資治通鑒》看？三千元，我們是出得最多的了。
洪先生若賣給米亭子，我敢說他們出的價錢，不能超過一千元。
洪安東道：&ldquo這樣說這一部《五代詩别裁》和《十八家詩鈔》，更不值錢了。
他笑道：&ldquo
他揣起了煙盒。
又在身上取了綠皮的小小火柴盒，在裡面取出一根火柴，先擦着代主人點了煙，然後自點了，噴了一口煙，架起腿坐着，向洪安東笑道：&ldquo我想，洪先生總可以相信我們不是那種收荒貨的商人，一味的要占人家便宜。
我們多少有些為社會服務的意味。
所以我們賣出去的書，酌乎其中，不能把價錢定得太貴。
洪安東道：&ldquo所以如此我才找着貴書店，而我開的書價，也不敢太多。
易笃儒笑道：&ldquo可是也就很不低了。
洪安東看他那要買不買的樣子，很是失望，可是立刻也就想到，這書若是賣不妥的話，這兩萬元債款，拿什麼去還人家？便道：&ldquo我所開的書價，自然也并非還價不賣，照着我書單子價錢，你随便打折扣罷。
他又噴了一口煙，笑道：&ldquo還不是光談打折扣的事。
于是他嘴角上銜着煙，微昂了頭站起來，又把桌上堆疊的那套《資治通鑒》随手掏起一本，翻了幾頁。
因把煙卷吐了，将皮鞋尖慢慢踏着那煙卷頭，沉吟着道：&ldquo這樣罷，那部《辭源》算一千元，《人名大詞典》算五百元，這《資治通鑒》&hellip&hellip 洪安東不等他說完，隻覺得一腔怒火要由嗓子眼裡直噴出來，然而自己是個大學教授，在商人面前總要顧慮到自己這一點身分，于極不可忍耐的怒火下，把這種勃發的情感，由另一種姿态發洩出來，仰起頭來哈哈大笑了一陣。
于是拿了一冊厚厚的《辭源》高高舉起笑道：&ldquo這樣一本書，隻換老鬥米五升，也就太慘了。
記得當年買《辭源》的時候，這一部書，大概是去了我兩擔米錢，那雖不是四川老鬥，卻也不是現在國家定的新鬥，于今文章不值錢，讀書人也不值錢，但書的身價，還不至于慘跌到這種樣子吧？ 易笃儒看他這樣子，自知道是滿肚子不高興，然而他臉上，并沒有帶一點怒氣，又覺得這事還不一定會決裂，便道：&ldquo洪先生，你總知道就是印的新書，批發也可以打個六折或七折。
洪安東自也不願把這事弄決裂了，見他還是生意人的面孔，回想到剛才那一番憤怒的狂笑，是相當予他以難堪，照說，他必定有點反映，現在見他還是很道地的講着生意經，覺着他還是有意把這生意作成。
便道：&ldquo易老闆，我實在的告訴你，我急于需要兩萬元，還人家的債，又要一萬元零用，你就老老實實的把我書單子上的書确實估計一下，究竟差多少錢。
這叁萬元，我勢在必得。
書單子上的書，湊不上那個數目，書架子上的書，随便你找那容易脫售的挑，以便湊足那個數目。
你我都是讀書人，你知道讀書人賣書，是一種怎樣傷心慘目的事？希望你不讓我太慘了，你少掙兩文罷。
易笃儒道：&ldquo洪先生，我不是說了嗎？我們開一座舊書店，也是為文化界服務，若說想發國難财，我們應當囤布匹百貨五金材料，何必販賣舊書？這樣好了，我們一項一項的來談，這一部《辭源》和《人名大詞典》，是容易脫手的，兩部書出你兩千五百元，不能再多了。
洪安東皺了眉頭子道：&ldquo那實在太便宜，這部《通鑒》要不要呢？ 易笃儒道：&ldquo這種書，除非賣給人家學校圖書館，等私人的主顧，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
我們出了大價錢買去，墊不起。
你若是寄賣，就依你的價錢标價，我們随便取點手續費就是了。
可是你等着錢用，是要我們收買的，我為了和洪先生服務一下，也出三千元罷。
洪安東笑道：&ldquo易先生你要知道，這是連史紙的，六十四本書，賣殘本子當爛紙賣，也可以賣百十元一本，這整部頭的書，倒隻賣四十元一本，于今四十元可買不到一盒二十支的香煙。
易笃儒道：&ldquo那也不能那樣說，貨賣識主。
縱然是連史紙整部頭的書，請問，現在有多少人買整套的《資治通鑒》看？三千元，我們是出得最多的了。
洪先生若賣給米亭子，我敢說他們出的價錢，不能超過一千元。
洪安東道：&ldquo這樣說這一部《五代詩别裁》和《十八家詩鈔》，更不值錢了。
他笑道：&l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