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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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的口氣向孫少武道：&ldquo孫連長，你看敵人敢不敢來？&rdquo
孫少武把兩道黑掃帚眉往上一揚說：&ldquo要想找死，那還不敢來？&rdquo
杜輝笑着又問：&ldquo要是撲面子來了，你在這兒能報銷多少敵人？&rdquo
孫少虎說：&ldquo三百五百，不算大價錢。
&rdquo &ldquo再來怎麼鬧？&rdquo &ldquo再來再打，多多益善。
&rdquo孫少武回答着，心裡有點不舒服：怎麼今天杜師長好像不大信任他？打仗也不是頭一遭，他孫少武幾時怯過陣？ 杜輝沉吟着，又笑着問身邊的高山河：&ldquo敵人來了，你說怎麼辦？&rdquo 高山河一拍沖鋒槍說：&ldquo讓&lsquo黑老虎&rsquo抖抖威風。
&rdquo 小牛拿起手榴彈，插嘴說：&ldquo給他美國點心吃。
&rdquo 士氣是旺的，杜輝的心情因而也輕松起來。
隻是從連長到戰士，多少有點輕敵情緒。
故意又問：&ldquo你們有把握麼？&rdquo 小牛骨碌骨碌滾着眼珠說：&ldquo我們打蔣介石，好幾百萬都消滅了，美國鬼子又算老幾？&rdquo 杜輝追問道：&ldquo你打過蔣介石麼，吹牛吧？&rdquo把小牛問的一個大紅臉，答不上言。
杜輝接着道，&ldquo說幾句大話，壯壯膽兒可以，可吹不倒敵人。
&rdquo 小牛紅着臉說：&ldquo師長，打起來你看吧。
炮彈上也沒寫我的名字，就會找着我啦。
我怕他老幾？&rdquo 杜輝說：&ldquo炮彈來了，也不會說：哎呀！他這麼年輕，還沒娶媳婦&mdash&mdash轉個彎走了。
打仗，不比兒戲，可不能輕敵大意，要用腦子才行啊。
&rdquo說着，一眼瞟見高山河胳膊肘下壓着個花紅柳綠的東西，扯出來一看，是個荷包，上面繡着一枝粉紅色的杏花。
杜輝有點不高興，心想：怎麼在最前沿陣地上，還擺弄這類小玩意兒分心！就笑着問：&ldquo這是愛人的表記吧？&rdquo 高山河的臉唰地紅了。
說實在的，高山河懷恨杏花，好幾次想把荷包扯碎丢掉，可又舍不得，一直細心細意收藏着。
有人不止一次看見他掏出荷包，裡面不知裝着點什麼，私下倒出來玩。
你要是一探頭，高山河急忙把荷包藏到背後，怪不好意思說：&ldquo有什麼好看的？&rdquo 馬學文喜歡哼幾句評戲，常說：梁家龍的口袋是個萬寶囊，變戲法一樣，什麼都變得出來；高山河的口袋卻像杜十娘的百寶箱，鎖得溜嚴，不知幾時才肯打開。
今天百寶箱裡的寶貝竟落到杜師長手裡。
杜輝打開荷包，往外一倒，倒出來的原來是幾粒小石子。
杜輝把石子托在手心裡晃了晃問：&ldquo你留這些做什麼用？&rdquo 高山河拘拘束束說：&ldquo也沒别的用處。
這是過鴨綠江那晚上，我從江橋那頭撿來的，留着好玩。
&rdquo 杜輝不禁握住小石子說：&ldquo原來是祖國的石頭啊！&rdquo 一提起祖國，在場的人都默不做聲。
每人都記起自己最愛的人，自己最留戀的生活。
半晌，梁家龍說：&ldquo嗐！千裡迢迢，越走離祖國越遠了。
&rdquo 杜輝仰起臉問：&ldquo你覺得遠了麼？&rdquo 高山河答言說：&ldquo可不是，把祖國撂到背後足有千兒八百裡了。
&rdquo 杜輝搖着頭說：&ldquo不是撂到背後，是背到你身上來了。
自從出國那一分鐘起，祖國就把命運交給你了。
請想一想：我們腳下是朝鮮，背上是祖國&mdash&mdash多重的責任啊！&rdquo 這時夕陽縮到山後，暮色含着股焦糊的火藥味，悄悄落到京畿山上。
杜輝把小石子重新裝進荷包裡，交給高山河說：&ldquo藏起來吧。
該貼胸口藏着，讓你的心時時刻刻都貼着祖國。
&rdquo又對大家說：&ldquo同志們，可得多加警惕呀。
&rdquo 敵人的攻勢竟一直拖延着，叫人捉摸不透。
戰士們白天黑夜蹲在山上，拿着鎬，吭哧吭哧刨着工事。
山上的石頭又多，胳膊震麻了，夜晚拿東西，不知是圓的，還是方的。
困了，便往嘴裡填幾口炒面，解解乏，繼續刨。
實在睜不開眼，才往掩體裡一縮，睡一忽兒。
一連滾了十多天，不洗臉，不洗手，個個人滿身淨泥，往哪兒一偎，也不用僞裝，跟地皮一樣顔色，光看得見兩個黑窟窿眼，一口白牙。
于是你叫我泥菩薩，我又叫你是&ldquo黑人牙膏&rdquo。
終于等得不耐煩，有人急躁起來。
小牛嚷得最響：&ldquo今兒準備，明兒準備，準備到幾時是個頭&mdash&mdash打個樣兒瞧瞧得啦。
&rdquo嘴裡這樣說，心裡可藏着個極秘密的希望：也許敵人不會來了，不來更好。
不料有一天黎明，梁家龍那班人正在陣地上挖工事，警戒哨猛然喊：&ldquo來了！&rdquo
&rdquo &ldquo再來怎麼鬧？&rdquo &ldquo再來再打，多多益善。
&rdquo孫少武回答着，心裡有點不舒服：怎麼今天杜師長好像不大信任他？打仗也不是頭一遭，他孫少武幾時怯過陣？ 杜輝沉吟着，又笑着問身邊的高山河：&ldquo敵人來了，你說怎麼辦？&rdquo 高山河一拍沖鋒槍說：&ldquo讓&lsquo黑老虎&rsquo抖抖威風。
&rdquo 小牛拿起手榴彈，插嘴說：&ldquo給他美國點心吃。
&rdquo 士氣是旺的，杜輝的心情因而也輕松起來。
隻是從連長到戰士，多少有點輕敵情緒。
故意又問：&ldquo你們有把握麼？&rdquo 小牛骨碌骨碌滾着眼珠說：&ldquo我們打蔣介石，好幾百萬都消滅了，美國鬼子又算老幾？&rdquo 杜輝追問道：&ldquo你打過蔣介石麼，吹牛吧？&rdquo把小牛問的一個大紅臉，答不上言。
杜輝接着道，&ldquo說幾句大話，壯壯膽兒可以，可吹不倒敵人。
&rdquo 小牛紅着臉說：&ldquo師長，打起來你看吧。
炮彈上也沒寫我的名字，就會找着我啦。
我怕他老幾？&rdquo 杜輝說：&ldquo炮彈來了，也不會說：哎呀！他這麼年輕，還沒娶媳婦&mdash&mdash轉個彎走了。
打仗，不比兒戲，可不能輕敵大意，要用腦子才行啊。
&rdquo說着，一眼瞟見高山河胳膊肘下壓着個花紅柳綠的東西，扯出來一看，是個荷包，上面繡着一枝粉紅色的杏花。
杜輝有點不高興，心想：怎麼在最前沿陣地上，還擺弄這類小玩意兒分心！就笑着問：&ldquo這是愛人的表記吧？&rdquo 高山河的臉唰地紅了。
說實在的，高山河懷恨杏花，好幾次想把荷包扯碎丢掉，可又舍不得，一直細心細意收藏着。
有人不止一次看見他掏出荷包，裡面不知裝着點什麼，私下倒出來玩。
你要是一探頭，高山河急忙把荷包藏到背後，怪不好意思說：&ldquo有什麼好看的？&rdquo 馬學文喜歡哼幾句評戲，常說：梁家龍的口袋是個萬寶囊，變戲法一樣，什麼都變得出來；高山河的口袋卻像杜十娘的百寶箱，鎖得溜嚴，不知幾時才肯打開。
今天百寶箱裡的寶貝竟落到杜師長手裡。
杜輝打開荷包，往外一倒，倒出來的原來是幾粒小石子。
杜輝把石子托在手心裡晃了晃問：&ldquo你留這些做什麼用？&rdquo 高山河拘拘束束說：&ldquo也沒别的用處。
這是過鴨綠江那晚上，我從江橋那頭撿來的，留着好玩。
&rdquo 杜輝不禁握住小石子說：&ldquo原來是祖國的石頭啊！&rdquo 一提起祖國，在場的人都默不做聲。
每人都記起自己最愛的人，自己最留戀的生活。
半晌，梁家龍說：&ldquo嗐！千裡迢迢，越走離祖國越遠了。
&rdquo 杜輝仰起臉問：&ldquo你覺得遠了麼？&rdquo 高山河答言說：&ldquo可不是，把祖國撂到背後足有千兒八百裡了。
&rdquo 杜輝搖着頭說：&ldquo不是撂到背後，是背到你身上來了。
自從出國那一分鐘起，祖國就把命運交給你了。
請想一想：我們腳下是朝鮮，背上是祖國&mdash&mdash多重的責任啊！&rdquo 這時夕陽縮到山後，暮色含着股焦糊的火藥味，悄悄落到京畿山上。
杜輝把小石子重新裝進荷包裡，交給高山河說：&ldquo藏起來吧。
該貼胸口藏着，讓你的心時時刻刻都貼着祖國。
&rdquo又對大家說：&ldquo同志們，可得多加警惕呀。
&rdquo 敵人的攻勢竟一直拖延着，叫人捉摸不透。
戰士們白天黑夜蹲在山上，拿着鎬，吭哧吭哧刨着工事。
山上的石頭又多，胳膊震麻了，夜晚拿東西，不知是圓的，還是方的。
困了，便往嘴裡填幾口炒面，解解乏，繼續刨。
實在睜不開眼，才往掩體裡一縮，睡一忽兒。
一連滾了十多天，不洗臉，不洗手，個個人滿身淨泥，往哪兒一偎，也不用僞裝，跟地皮一樣顔色，光看得見兩個黑窟窿眼，一口白牙。
于是你叫我泥菩薩，我又叫你是&ldquo黑人牙膏&rdquo。
終于等得不耐煩，有人急躁起來。
小牛嚷得最響：&ldquo今兒準備，明兒準備，準備到幾時是個頭&mdash&mdash打個樣兒瞧瞧得啦。
&rdquo嘴裡這樣說，心裡可藏着個極秘密的希望：也許敵人不會來了，不來更好。
不料有一天黎明，梁家龍那班人正在陣地上挖工事，警戒哨猛然喊：&ldquo來了！&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