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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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路凍得像鏡子面一樣，可以照見馬學文臉上的淺麻子&hellip&hellip&rdquo
馬學文說：&ldquo饒了我吧，老媽媽，讓我多活幾天好不好？别把我拉扯到什麼典故上去。
&rdquo 梁家龍說：&ldquo戲還沒唱到戲眼上，你聽着啊。
有一回夜行軍，也是爬山。
上山還勉強，趕下山，滑得簡直沒法站腳。
有人也乖，幹脆坐到背包上，手裡撐着棍子刺溜&mdash&mdash刺溜&mdash&mdash滑下去。
這叫美國吉普。
這工夫我看見路旁邊有群文工隊的女同志，這個扭兩扭，撲騰坐下去；這個坐下去，那個又老太太鑽被窩，刺溜一聲躺下去了&mdash&mdash摔得踢騰撲通，唧唧嘎嘎笑個不住。
我隻當這是什麼新鮮花樣的跳舞，特意表演給咱看，還鼓掌呢。
誰知正表演着，一個最年輕的女同志放了賴，坐到冰上不肯起來，怎麼拽也不起來，光哭。
我看見事情不好，勸她說：&lsquo哭什麼？再不起來，看凍到冰上去。
&rsquo忙着去扶她。
她倒摔着手，理也不理，照樣哭。
看那神氣，她是做了長期打算，打算哭一輩子不動地方&mdash&mdash我就念咒。
&rdquo 有個戰士笑道：&ldquo看不出，你還會念咒？&rdquo 梁家龍一本正經說：&ldquo嗯，我就念咒。
我說：你這成什麼樣子？哭天抹淚的，賴着不動，豈不變成哭哭啼啼的官僚主義了！這句話真靈，她一聽，忙着爬起來，雖然還是哭哭啼啼的，可不敢再犯官僚主義了。
&rdquo 小牛噗哧一聲笑出來，又鼓着腮幫子說：&ldquo我也沒哭，算什麼官僚主義？&rdquo 梁家龍拖着長音說：&ldquo你呀？差一點變成罵罵咧咧的官僚主義。
幸虧改正錯誤改得快，沒戴上帽子&hellip&hellip後來那位女同志還到咱們連裡來過，原來是師文工隊的，小胖子，長着一對貓眼，亂蹦亂跳，叫個什麼黃錦。
&rdquo 小牛的情緒高一些，無頭無尾問道：&ldquo班長，你屬什麼？&rdquo 梁家龍應道：&ldquo屬虎。
&rdquo &ldquo我還當你屬龍呢。
&rdquo &ldquo我為什麼要屬龍？&rdquo 小牛嘻嘻笑道：&ldquo龍才吐水。
你屬虎，倒不怕雨，越淋越高興，你看怪不怪？&rdquo 梁家龍仰起臉接了幾口雨水，潤一潤嘴。
他身上濕得發澀，汗毛孔都冒涼氣，嘴卻幹得冒火，舌頭上滿是口瘡，一沾雨水，痛得燒心。
痛就痛你的，不能不多開幾句口，好鼓起戰士的勇氣，就又說：&ldquo我又不是美國紙老虎，還能淋塌了架子？&rdquo不想餓得一陣頭暈，腿一軟，一個踉跄跌倒了。
梁家龍隻顧用手掩着前胸那些紀念章，臉便擦到泥地上去。
高山河連忙拉起他問：&ldquo摔着沒有？&rdquo 梁家龍抹抹臉上的泥水，檢查着紀念章說：&ldquo人摔着不要緊，牌子别摔壞就行。
&rdquo 馬學文說：&ldquo到底是人要緊啊！幾塊銅牌子，又不知痛，又不知癢，何必那樣愛護？&rdquo 梁家龍輕輕舒口氣說：&ldquo這是革命的光榮啊。
豁出命去不要，也不能不愛護我們的光榮傳統。
&rdquo 正說着，山頭上鬧嚷嚷地走下來一群戰士，每人背着一大袋糧食，雨一淋，分量更沉。
當中有個大高個子，滾得渾身淨泥，見了梁家龍問道：&ldquo你們是去背糧的麼？&rdquo 梁家龍說：&ldquo是啊。
前面路好不好走？&rdquo 大高個子說：&ldquo路倒不十分難走，隻是我勸你們還是回去吧，别跑那個冤枉路了。
&rdquo 小牛搶着問：&ldquo為什麼？&rdquo 大高個子說：&ldquo為什麼？你去問美國鬼子去。
你沒聽見？今兒過午又炸江橋。
聽說橋炸得不算厲害，可是更毒，岸上水裡撒了一大推定時彈。
岸上的能起走，水有兩人多深，看又看不見，一轉眼響一個，有時又半天不響，把橋墩子也崩壞啦，你說膩味不膩味？現在運輸又斷了，江這邊現存的糧食，早分發完，倉底精光。
你們去也是白去，一顆米粒也帶不回來。
&rdquo說着，這夥人跌跌撞撞地走下山去。
小牛聽見這個消息，渾身的力氣一下子耗盡，一屁股坐到水窪裡，脫下鞋，搬起腳摸着說：&ldquo倒他媽的血黴！早不打泡，晚不打泡，偏偏這時候打泡，揪心一樣地痛。
&rdquo 馬學文笑着說：&ldquo天生你笨！你不會把腳背起來，不就不痛啦。
&rdquo 小牛沒好聲說：&ldquo人家打破臉，你搧扇子，敢情自在。
怎麼不叫你腳上磨幾個大血泡，嘗嘗苦楚，再叫你說風涼話。
&rdquo 馬學文說：&ldquo哎喲！哎喲！人不大，脾氣可不小。
算我沒說行不行？快起來走，别泡蘑菇。
&rdquo 小牛可不肯走。
急什麼？跑斷腿，也是瞎跑，高低領不到糧食，倒不如留着這兩條腿，做别的用。
你再批評他，小牛會說：&ldquo我也不是不走，人家腿痛，還不許歇一歇？&rdquo無奈天色漸漸黑下來，雨又下得緊，要歇，也不能歇在半路途中，幹挨淋。
何不翻過山去，暫且尋個人家，燒一鍋辣椒水，每人喝一碗半碗，去去寒氣，一面探聽探聽江橋的實際情況，再走也不遲。
梁家龍想好主意，一說，小牛自然也樂意，又來了力氣，腳也
&rdquo 梁家龍說：&ldquo戲還沒唱到戲眼上，你聽着啊。
有一回夜行軍，也是爬山。
上山還勉強，趕下山，滑得簡直沒法站腳。
有人也乖，幹脆坐到背包上，手裡撐着棍子刺溜&mdash&mdash刺溜&mdash&mdash滑下去。
這叫美國吉普。
這工夫我看見路旁邊有群文工隊的女同志，這個扭兩扭，撲騰坐下去；這個坐下去，那個又老太太鑽被窩，刺溜一聲躺下去了&mdash&mdash摔得踢騰撲通，唧唧嘎嘎笑個不住。
我隻當這是什麼新鮮花樣的跳舞，特意表演給咱看，還鼓掌呢。
誰知正表演着，一個最年輕的女同志放了賴，坐到冰上不肯起來，怎麼拽也不起來，光哭。
我看見事情不好，勸她說：&lsquo哭什麼？再不起來，看凍到冰上去。
&rsquo忙着去扶她。
她倒摔着手，理也不理，照樣哭。
看那神氣，她是做了長期打算，打算哭一輩子不動地方&mdash&mdash我就念咒。
&rdquo 有個戰士笑道：&ldquo看不出，你還會念咒？&rdquo 梁家龍一本正經說：&ldquo嗯，我就念咒。
我說：你這成什麼樣子？哭天抹淚的，賴着不動，豈不變成哭哭啼啼的官僚主義了！這句話真靈，她一聽，忙着爬起來，雖然還是哭哭啼啼的，可不敢再犯官僚主義了。
&rdquo 小牛噗哧一聲笑出來，又鼓着腮幫子說：&ldquo我也沒哭，算什麼官僚主義？&rdquo 梁家龍拖着長音說：&ldquo你呀？差一點變成罵罵咧咧的官僚主義。
幸虧改正錯誤改得快，沒戴上帽子&hellip&hellip後來那位女同志還到咱們連裡來過，原來是師文工隊的，小胖子，長着一對貓眼，亂蹦亂跳，叫個什麼黃錦。
&rdquo 小牛的情緒高一些，無頭無尾問道：&ldquo班長，你屬什麼？&rdquo 梁家龍應道：&ldquo屬虎。
&rdquo &ldquo我還當你屬龍呢。
&rdquo &ldquo我為什麼要屬龍？&rdquo 小牛嘻嘻笑道：&ldquo龍才吐水。
你屬虎，倒不怕雨，越淋越高興，你看怪不怪？&rdquo 梁家龍仰起臉接了幾口雨水，潤一潤嘴。
他身上濕得發澀，汗毛孔都冒涼氣，嘴卻幹得冒火，舌頭上滿是口瘡，一沾雨水，痛得燒心。
痛就痛你的，不能不多開幾句口，好鼓起戰士的勇氣，就又說：&ldquo我又不是美國紙老虎，還能淋塌了架子？&rdquo不想餓得一陣頭暈，腿一軟，一個踉跄跌倒了。
梁家龍隻顧用手掩着前胸那些紀念章，臉便擦到泥地上去。
高山河連忙拉起他問：&ldquo摔着沒有？&rdquo 梁家龍抹抹臉上的泥水，檢查着紀念章說：&ldquo人摔着不要緊，牌子别摔壞就行。
&rdquo 馬學文說：&ldquo到底是人要緊啊！幾塊銅牌子，又不知痛，又不知癢，何必那樣愛護？&rdquo 梁家龍輕輕舒口氣說：&ldquo這是革命的光榮啊。
豁出命去不要，也不能不愛護我們的光榮傳統。
&rdquo 正說着，山頭上鬧嚷嚷地走下來一群戰士，每人背着一大袋糧食，雨一淋，分量更沉。
當中有個大高個子，滾得渾身淨泥，見了梁家龍問道：&ldquo你們是去背糧的麼？&rdquo 梁家龍說：&ldquo是啊。
前面路好不好走？&rdquo 大高個子說：&ldquo路倒不十分難走，隻是我勸你們還是回去吧，别跑那個冤枉路了。
&rdquo 小牛搶着問：&ldquo為什麼？&rdquo 大高個子說：&ldquo為什麼？你去問美國鬼子去。
你沒聽見？今兒過午又炸江橋。
聽說橋炸得不算厲害，可是更毒，岸上水裡撒了一大推定時彈。
岸上的能起走，水有兩人多深，看又看不見，一轉眼響一個，有時又半天不響，把橋墩子也崩壞啦，你說膩味不膩味？現在運輸又斷了，江這邊現存的糧食，早分發完，倉底精光。
你們去也是白去，一顆米粒也帶不回來。
&rdquo說着，這夥人跌跌撞撞地走下山去。
小牛聽見這個消息，渾身的力氣一下子耗盡，一屁股坐到水窪裡，脫下鞋，搬起腳摸着說：&ldquo倒他媽的血黴！早不打泡，晚不打泡，偏偏這時候打泡，揪心一樣地痛。
&rdquo 馬學文笑着說：&ldquo天生你笨！你不會把腳背起來，不就不痛啦。
&rdquo 小牛沒好聲說：&ldquo人家打破臉，你搧扇子，敢情自在。
怎麼不叫你腳上磨幾個大血泡，嘗嘗苦楚，再叫你說風涼話。
&rdquo 馬學文說：&ldquo哎喲！哎喲！人不大，脾氣可不小。
算我沒說行不行？快起來走，别泡蘑菇。
&rdquo 小牛可不肯走。
急什麼？跑斷腿，也是瞎跑，高低領不到糧食，倒不如留着這兩條腿，做别的用。
你再批評他，小牛會說：&ldquo我也不是不走，人家腿痛，還不許歇一歇？&rdquo無奈天色漸漸黑下來，雨又下得緊，要歇，也不能歇在半路途中，幹挨淋。
何不翻過山去，暫且尋個人家，燒一鍋辣椒水，每人喝一碗半碗，去去寒氣，一面探聽探聽江橋的實際情況，再走也不遲。
梁家龍想好主意，一說，小牛自然也樂意，又來了力氣，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