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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春以來,忽而風,忽而雨,淅淅瀝瀝,飄飄灑灑,滿山紅得可憐的天主花便在風雨裡開了,又謝了。

    到夏季,就變成連陰天,今兒是翻江倒海的急雨,明兒又蒙蒙星星飛着滿天雨星,遠山近水,都沉到雨霧裡去,模糊不清。

    每到傍晚,京畿山背面紅光一閃一閃的,忽隆隆忽隆隆滾着敵人的炮火。

    近幾天倒有點怪。

    黑夜間,敵人總往我們陣地上空打起一串一串的照明彈,照得濕淋淋的雲霧透紅透紅;炮卻打得出奇的少,有時連一聲炮音都聽不見,靜到反常的地步。

     梁家龍像對别人,又像自言自語說:&ldquo鬼子在搞什麼名堂,怎麼不打炮啦?這征候&hellip&hellip&rdquo 小牛說:&ldquo我知道,多半是大炮受了潮,點不響。

    &rdquo 梁家龍還在沉吟着說:&ldquo這征候好像是&hellip&hellip&rdquo 小牛又說:&ldquo我知道,是怕咱進攻,才拼命打照明彈,好照着亮。

    &rdquo 梁家龍說:&ldquo你知道什麼,就愛插嘴。

    我揣摸着,這時候倒不是怕咱進攻,隻怕是要進攻咱們&hellip&hellip&rdquo 小牛說:&ldquo進攻才好呢。

    我正想捉個美國鬼子,拿繩拴着,看看是個什麼樣子。

    &rdquo 馬學文用食指點劃着小牛說:&ldquo你呀!打腫臉充胖子,炮一響,該吹燈啦。

    &rdquo 小牛笑着說:&ldquo哪兒痛你往哪兒打。

    我那是乍來,不摸底細。

    不信咱打個賭,有朝一日,我要不捉個鬼子,你砍掉我的腦袋。

    &rdquo 馬學文說:&ldquo誰跟你打那個賭,一個大錢都不值。

    聽你那嘴:得得得得,就像漏了水似的。

    &rdquo 小牛說:&ldquo我的嘴沒漏,是天漏了。

    &rdquo 天一漏,雨下得多,掩蔽部也漏起來。

    嘀嘀嗒嗒,四處滴水。

    地面又濘,泥湯漿水的,插不下腳。

    梁家龍叫戰士們把雨布吊在上頭接水,又用樹棍子綁成架子,大家睡在棍子上。

    小牛睡覺偏不老實,亂翻身。

    一翻身,咕咚摔下去,摔得叫:&ldquo哎喲,媽呀!&rdquo一宿摔幾次,又困又痛,最後索性不爬起來,就睡在地上,天亮一看,滾得像泥豬一樣。

    雨卻下得更歡,嘩嘩嘩嘩,變成一個音。

    一轉眼,雨水積成河,順着掩蔽部口往裡灌,堵都堵不住。

    高山河急了,抓起個臉盆跪到掩蔽部口上,想拿身子堵住水,一面盡力用臉盆把湧到口上的水往遠處潑。

    掩蔽部裡終于難免灌進水去,有腳背深。

    趕雨停一停,高山河和梁家龍等人又緊着往外舀。

     小牛卷起褲子,赤着腳,噗哧噗哧踩着水,笑着對仇兒叫:&ldquo來呀!來打噗哧呀。

    &rdquo孩子正愛玩水,提起小裙子,咯咯笑着跑過去,在水裡亂跳,濺得渾身都是泥點子。

     高山河一眼看見,對小牛懷着滿肚子氣,望着仇兒說:&ldquo你怎麼不學點好的?人家幹活,你淨胡攪混,多沒意思。

    &rdquo便把仇兒擱到一個繩子網上,那是梁家龍特意替孩子在兩根棍子中間結的。

     小牛越發故意踩着水叫:&ldquo來呀!來呀!管他三七二十一,咱玩咱的。

    &rdquo 仇兒卻不肯再來,隻是咯咯笑着,亂踢着兩隻小腳。

     馬學文正舀着水,把臉盆猛一丢,叫:&ldquo哎呀!吓死我啦!&rdquo 原來是一條蛇,有二尺多長,被水灌出來,不知該往哪兒藏。

    小牛跳上去。

    那蛇一昂頭,小牛嗖地捏住蛇嘴,一把拽出蛇的舌頭,接着掏出塊手巾,讓蛇咬住,又捏緊蛇嘴,下死勁拉那塊手巾,拉得蛇滿嘴是血。

    于是提着蛇便往馬學文臉上掄,吓得馬學文沒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