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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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對付他們。

     忽然間,他被另一種情緒所占據了。

    他看見他阿嫂抱一個小孩和阿元嫂走到了台上。

    他仿佛得到了一種愉快,一種安慰,發洩了自己胸中的氣悶似的,當他聽見他阿嫂的一片叫罵聲: “你們男人開祠堂門,幹我什麼事呀?”葛生嫂蹬着腳,用手指着傅青山,叫着說。

    “我是女人!我有兩個孩子,家裡全空了!沒人管家!沒人煮飯洗衣!沒人——呸!虧你傅青山!堂堂一個鄉長!人命案子也不曉得判!倒要我女人家來作證人!阿曼叔死在那裡,不就是證據嗎?你還要找什麼證據!你和兇手是一黨!你無非想庇護他……” 台下的人大聲地叫起來了: “說得對!說得痛快……!” 葛生嫂還要繼續叫罵下去,但是葛生哥走過去把她止住了: “閉嘴!你懂得什麼!這裡是祠堂,長輩都在這裡!……” “那麼叫我來做什麼呀,長輩還不中用嗎?” “做證人!問你就說……站到後面等着吧……” 葛生嫂輕蔑地噘一噘嘴,不做聲了,但在原處坐下,把孩子放在戲台上,憤怒地望着阿如老闆和傅青山。

     阿元嫂一走進來,就站到傅青山旁邊去,對他微笑了一下,就闆着面孔對人群望着,态度很鎮靜。

     傅青山坐在中間,不息地掏出金表來望着,顯出不耐煩的神情。

    黑麻子時時往後台張望着。

    阿如老闆雖然跪在那裡,卻和平日一樣自然,隻顯出疲乏的樣子,呼吸聲漸漸大了起來,好像打瞌睡似的。

     過了一刻,阿方的女人來了。

    人群立刻從不耐煩中醒了過來,嘈雜聲低微了下去。

    阿方的女人蓬頭散發,滿臉淚痕,忽然跪倒台上,大聲地号哭了: “老天爺!我公公死得好苦呵!……叫我怎樣活下去呀!……青天白日,人家把他打死了!……” 台下完全靜默了。

     “可憐我有三個孩子,”阿方的女人繼續地叫号着,“都還一點點大呀……我男人才死不久,全靠的我公公,我公公……現在又死了……我們一家人,怎樣活下去呀……活下去呀?給我報複!……給我報複!……” 台下起了一陣低微的欷歔聲,歎息聲,随後震天價地叫了起來: “報複!……報複!……報複!……報複!……” 棍子,扁擔,鋤頭,釘耙,全憤怒地一齊舉起了。

     華生幾乎不能再忍耐,準備跑到台上去。

     但這時傅青山看了看表,站起來走到台前,揮了揮手,止住了群衆的喧嘩。

     “聽我說!”他叫着,“讓我們問完了話,把兇手交給你們!……靜下,靜下……” 随後他回到原位上,叫着說: “阿方的女人,你先說,阿如老闆怎樣和你公公吵起來的?你親眼看見嗎?” “我……我就在旁邊……他是來稱租的……我公公說年成不好,要打對折給他……他不肯,說是鄉長命令要稱六成,我那苦命的公公……說我們收成不到三成……他,他……他就是拍的一個耳光……可憐我公公呵……”阿方的女人又大哭了。

     台下立刻又喧叫了起來: “誰說六成?……誰說的六成?……” “鄉長命令!”有人叫着說,“狗屁命令!……我們跟傅青山算賬!……” “跟傅青山算賬!跟傅青山算賬!”人群一齊叫着,“我們收成不到三成,我們吃什麼呀?……” 博青山在台上對着人群,深深地彎下腰去,行了一鞠躬,然後揮着手,叫大家安靜。

     “六成不是鄉公所定的,奉縣府命令,”他微笑着說,“我負責,你們跟我算賬吧……但現在,一樣一樣來,先把兇手判決了。

    我不會逃走的,隻要你們不逃走……”他戲谑地加上一句話,随後朝着葛生哥說,“你過來吧,彌陀佛,你真是個好人……你是鄰居,你看見阿如老闆怎樣打死阿曼叔的嗎?” 葛生哥緩慢地拖着腳、走近幾步,低聲的回答說: “我在田頭,沒看見……出門時,看見他們兩個人從外面走進來,和他打過招呼,他沒回答,我就一直到了田頭,什麼也不曉得……” 傅青山點了點頭。

     “唔,葛生嫂?”他問,“你親眼看見他打死阿曼叔嗎?” “我親眼看見嗎?”葛生嫂叫着說,“我看見他舉起手來,我就會先打死他!我不像你們這些沒用的男人!到現在還在這裡啰哩啰嗦!……” “那麼你什麼時候到阿曼叔家裡去的呢?” “我聽見叫救命出去的,阿曼叔已經倒在地上,那瘟生已經不見了……我要在那裡,決不會讓他逃走……我不像你們這些沒用的男人!……” “阿元嫂……” 阿元嫂站着不動,也不回答。

     “阿元嫂,”傅青山重複地叫着,“你親眼看見他打死嗎?” “我在念阿彌陀佛,”她冷然回答說,“誰知道!” “問兇手!問兇手!”台下的人不耐煩地叫了起來,“叫他自己說!” 傅青山看了表,說: “好吧,阿如老闆自己說來!” 阿如老闆微微地睜開眼睛,泰然地說了。

     “我不抵賴,我打過他……” “啊哦!……啊哦!……”台下一齊叫了起來。

     “他罵我畜生,所以我要打他……” “不是畜生是什麼!”有人首先叫着。

     人群又一齊叫了起來: “不是畜生是什麼!……不是畜生是什麼!……” “我舉起手來要打他耳光,但沒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