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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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開水。

    “你得保重自己身體呵,菊香,為了我,為了我這個可憐的父親……” “是嗎?……”她喃喃地說,“我……我……” 随後她緊緊地牽着父親的手,傷心地哭了。

     “是的,我……我還有一個父親……一個可憐的父親,一個最疼我的父親……” “可不是?我最疼你……” “我受了騙了……我……” “我可沒有騙過你呀……” “是的。

    華生可騙了我……” “那是外人,你傷心做什麼呀……我早就看出來了,不是個好東西……但我可沒想到他會壞到這步田地……” “誰能想到阿……”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菊香,尤其是年輕的男子……” “看我對他報複!”菊香突然坐起身,忿怒地扯着自己的頭發。

    “看我對他報複……” “放過他吧,以後再不要理他就是了。

    他是他,你是你……” “不,決不!……” “我去把華生叫來,當面罵他一場,從此分手也好……” “我不再見他的面了!” “我來罵!” “不!”她站起來,走到桌子邊,拿了紙筆。

    她的手氣得發抖了。

     “你做什麼呀,菊香?好好休息一會吧。

    ” 菊香仿佛沒有聽見她父親的話,立刻顫栗地寫了一張條子: 華生,你幹的好勾當!我把你當做人看待,哪曉得的你狼心狗肺!你以為我會想你嗎?我其實恨你已極。

    我和你從此絕交,且看我對你報複! “呵呵,這些話不必說的,”她父親笑着說,“你孩子氣,太孩子氣了。

    ” “你不必管我,叫人把它送去!” “好,好,你去休息吧,我叫人給你送去。

    ” 他叫人把這信送到華生家裡。

    但是華生天黑才回家,他一見信,立刻瘋狂地把它撕成粉碎了。

     “你才是幹的好勾當呀!……”他叫着說。

    “一次兩次去看你,不見我,叫人擋住了門。

    等我走了,你出來了,等我來了,你進去了。

    阿珊來了,你陪他,有說有笑……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人家都是這樣說的,誰不知道你們的事!……現在你收了人家的戒指,收了人家的聘禮,怕我來責問你,卻來一封這樣的信,其實我早已不把你放在眼内了……” 他提起筆,寫了一封回信,第二天一早走到阿英聾子那裡去。

     “給我送給那丫頭!”他冷然的說。

     “什麼?”阿英聾子驚訝地問。

    “那丫頭?” “是的,那丫頭,豆腐店的!” “你自己不去,倒叫我送去?我不去!” “你不去就丢在你這裡,”華生說着走了。

     阿英聾子呆了半天,望見他走遠了,才把那信揣在自己的懷裡,歎息着說: “唉,年輕人真沒辦法,不曉得又鬧什麼了……沒結婚也是這樣,結了婚也是這樣……隻有兩個人抱在一起就什麼都忘了……” 她一路向街上走,一路喃喃地自言自語的說: “這一對年輕人,也真的太叫人喜歡呀,都是那樣的聰明,那樣的好看,那樣的能幹,并且都是好人……唉,好人呀好人……現在好人可做不得,不曉得他們得罪了什麼人,兩邊都起了謠言了,就是一個和阿珊要好,一個和秋琴要好……天呀,他自己還睡在鼓裡哪!……” 她沒有理睬坐在店堂内的朱金章,一直走進菊香的卧室。

     菊香躺在床上,醒着,眼睛非常紅腫。

     “天呀!”阿英聾子叫着說,“什麼時候了,還不起來?……怎麼,又哭過了,唉,年輕人真沒辦法……”随後她抽出信來,低低的說:“現在該笑了,該歡喜了,毛丫頭!……真把我煩死了,忸忸怩怩的……” 菊香突然坐起身,開開了信: 豆腐店丫頭,你才是幹的好勾當!你才是狼心狗肺!我其實恨你已久已極,從此絕交,歡迎之至!且看你報複! 菊香氣得變了臉色,半晌說不出話來,随後用力把那條子撕成了粉碎。

     “這……這……”阿英聾子驚駭得發着抖,“你們玩什麼把戲呀?” 菊香沒回答。

    過了一會兒,她的臉上露出了苦笑,叫着說,“爸!……你來!” 她父親立刻進來了。

     “我聽你主意了,無論和誰訂婚……” “真的嗎?……好孩子,……”她父親滿臉笑容的說。

    “那末,就是……阿珊怎麼樣呢?” 菊香低下了頭。

     “你終于自己清醒了,好孩子……這原是你一生的福啊……不瞞你說,人家的……訂婚戒指早就送來了:……單等你答應一個‘是’字呢!……” 他說着從箱子裡取出一枚金戒指,交給了菊香。

     菊香沒仔細看,便把它套在自己的手指上,舉起來給阿英聾子看。

     随後她倒在床上,又傷心地哭了起來。

     “這……這……”阿英聾子目瞪口呆了半晌,接着伸伸舌頭,做着哭臉,兩腿發着抖,緩慢地退出了菊香的房子。

     走出店門口,她叫着說: “完了,完了!……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