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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莊家,最吃虧!”傅青山笑着說。

     “消我的氣!那還差得遠呀!”阿如老闆沉着面孔說。

     “我非一刀殺死那狗東西不可!……” “呵,那大可不必!那種人不值得……”傅青山回答說。

     “你們也得主張公道!” “那自然,那自然,我們都說你沒有錯的。

    來吧,來吧,再來一個滿貫……什麼事都有我在這裡……現在要給你一張‘中風’了……” “哈哈哈……”大家一齊笑了起來,有人甚至側過面孔望了一望門邊,明明是看見葛生哥的,卻依然裝着沒看見。

     葛生哥站在那邊,簡直和站在荊棘叢中一樣,受盡了各方面的刺痛,依然不能動彈絲毫。

    他知道他們那種态度、那種語言和那種笑聲都是故意對他而發的。

    但是他不能說半句話,也不敢和誰打招呼,他隻是靜靜地等待着,又苦惱又可憐。

    他的心中充滿了懷疑和恐懼,他摸不着一點頭緒,不曉得他們到底是什麼用意。

     麻将一副又一副,第四圈完了,傅青山才站起身來,望見了門邊的葛生哥。

     “啊,彌陀佛在這裡!” “是的,鄉長……”葛生哥向裡走了幾步。

     “幾時進來的,怎麼沒看見呀?” “有一會了……” “哈哈哈,真糊塗,打起牌來,請坐請坐。

    阿如老闆,”他轉過臉去對着阿如老闆說,“彌陀佛來了,大家談談吧。

    ” “我要你把他兄弟捉了來,”阿如老闆氣沖沖的說。

    “我不能放過他,我要他的命!” “阿如老闆,彌陀佛來了,再好沒有了,别生氣了吧。

    ”孟生校長也站了起來。

     “看我葛生面上吧……”葛生哥嗫嚅地說。

     “你那華生不是東西!哼!他想謀财害命了,我決不放過他!連你一道,你是他的阿哥!” “那孩子的确不成材,”孟生校長附和道,“但彌陀佛可是好人,你不能怪他。

    ” “誰都知道他是壞人,我是這保保長,很清楚的。

    ”中密保長說。

     “我好好對他說,他竟用扁擔來打我,一直沖進店堂,打毀了我的東西!你們有人那時是親眼目見的,是不是這樣?” “一點不錯,我可以做證人,但是,阿如老闆,我勸你看彌陀佛面上,高擡貴手吧,那種人是不值得理的呀,是不是呢?” “咳,這就是沒受教育的緣故了,”孟生校長搖着頭說,“隻讀兩三年書呢。

    ” “這種人,多打幾頓就好了!”鄉公所的事務員黑麻子溫覺元在一旁說。

     “我說,彌陀佛,你聽我說,”傅青山點着一支香煙,重又坐了下來。

    “這事情,不能不歸罪到你了。

    你懂得嗎?你是他阿哥,你沒教得好!要不是我肚量寬,要不是看你彌陀佛面上,我今天下午就把他捆起來了,你懂得嗎?”傅青山越說越嚴厲激昂起來。

     葛生哥愈加恐慌了,不知怎樣才好,隻是連聲的回答說: “是,是,鄉長……” “這樣的人,在我們傅家橋是個害蟲俄們應該把他攆出去!像他這麼輕的年紀就這樣兇橫,年紀大了還了得!他不好好做工,不好好跟年紀大的人學好,憑着什麼東沖西撞得罪人家呀?一年兩年後,傅家橋的人全給他得罪追了,他到哪裡去做人?除非去做強盜和叫化子!他從小就是你養大的,現在這個樣子,所以我得怪你!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但你也太糊塗了!這樣的兄弟,豈止丢你的臉,也丢你祖宗的臉,也丢傅家橋人的臉!我現在看你面上放過了他,你以後必須好好的教訓他,再有什麼事情,就要和你算賬了!……阿如老闆,”他轉過臉去,說,“你也依從我把事情放松些吧。

    為了要消你的氣,我已經放了‘發财’給你滿貫,我們輸了許多錢,等一會還要請你吃飯呢。

    依我的話,大家體諒我一番好意,明天彌陀佛到你店堂裡去插上三炷香,一副蠟燭,一副點心,安安财神菩薩,在店門口放二十個大爆竹,四千鞭炮道歉了事!打毀了什麼,自己認個晦氣吧,彌陀佛很窮,是賠不起的……” “謝謝鄉長,我照辦……”葛生哥首先答應了下來。

     “咳,我真晦氣,得自己賠償自己了,”阿如老闆假意訴苦說。

     “那不用愁,鄉長又會放你一張‘白闆’的!”中密保長笑着說。

     大家全笑了。

    隻有葛生哥呆着。

     “我的話是大家都聽見的,彌陀佛,你知道嗎?好好的去管束你的兄弟呀!……孟生,你打完了牌,把我的話記在簿子上吧,還要寫明保長傅中密,和你們幾個人都在場公斷的。

    ” 葛生哥又像苦惱又像高興,和他們一一打着招呼,低頭走了。

     鄉長傅青山站起來望了一會兒,疲乏地躺到後面的卧榻上,朝着一副精緻的煙具望着,說: “阿如老闆,抽幾口煙再打下四圈……來人呀!給裝起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