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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幾天很平淡地過去了。

    抱素的納悶快到了不能再忍受的地步。

     一天下午,他在校前的空場上散步,看見他最近不恨的李克走過。

    他猛然想起慧女士恰巧是李克的同鄉,不知這個“怪人”是不是也知道慧女士的家世及過去的曆史。

    他雖則天天和慧見面,并且也不能說是泛泛的交情,然而關于她的家世等等,竟茫無所知;隻知她是到過巴黎兩年的“留學生”,以前和靜女士是同學。

    慧固然沒曾對他提起過家裡的事,即如她自己從前的事也是一字不談的;他曾經幾次試探,結果總是失敗——他剛一啟口,就被慧用别的話支開去;他又有幾分懼怕慧,竟不敢多問,含胡直到如今。

    這幾天,因為慧的态度使他納悶,他更迫切地要知道慧的過去的曆史。

    現在看見了李克,決意要探詢探詢,連洩露秘密的危險也顧不得了。

     “密司忒李,往哪裡去?”抱素帶讪地叫着。

     那矮小的人兒立住了,向四下裡瞧,看見抱素,就不介意似的回答說:“随便走走。

    ” “既然你沒事,我有幾句話和你講,行麼?”抱素冒失地說。

     “行!”李克走前幾步,仍舊不介意似的。

     “你府上是玉環麼?你有多久不回家了?”抱素很費斟酌,才決定該是這般起頭的。

     “是的,三個月前我還回家去過一次呢。

    ”那“理性人”回答,他心裡詫異,他已經看出來,抱素的自以為聰明然而實在很拙劣的寒暄,一定是探詢什麼事的冒頭。

     “哦,那麼你大概知道貴同鄉周定慧女士這個人了?”抱素單刀直入地轉到他的目的物了。

     李克笑了一笑。

    抱素心裡一抖,他分辨不出這笑是好意還是惡意。

     “你認識她麼?”不料這“理性人”竟反問。

     抱素向李克走近一步,附耳低語道:“我有一個朋友認識她。

    有人介紹她給我的朋友。

    ”旋又拍着李克的肩膀道:“好朋友,你這就明白了罷?” 李克又笑了一笑。

    這一笑,抱素斷定是頗有些不尴不尬的氣味。

     “這位女士,人家說她的極多。

    我總共隻見過一面,仿佛人極精明厲害的。

    ”李克照例地闆着臉,慢吞吞地說。

    “如果你已經滿意了,我還要去會個朋友。

    ”他又加了一句。

    “人家說什麼呢?”抱素慌忙追詢,“你何妨說這麼一兩件呢?” 但是李克已經向右轉,提起腳跟要走了。

    他說:“無非是鄉下人少見多怪的那些話頭。

    你的朋友大可不必打聽了。

    ” 抱素再想問時,李克随口說了句“再見”,竟自走了,身後拖着像尾巴樣的一條長影子,還在抱素跟前晃;但不到幾秒鐘,這長影子亦漸遠漸淡,不見了。

    抱素惘然看着天空。

    他又順着腳尖兒走,在這空場裡繞圈子。

    一頭癞蝦蟆,意外地從他腳下跳出來;跳了三步,又挪轉身,凸出一對揶揄的眼睛對抱素瞧。

    幾個同學遠遠地立着,望着他,似乎有議論;他也沒有覺到。

    他反複推敲李克那幾句極簡單的話裡的涵義。

    他已經斷定:大概李克是實在不知道慧的身世,卻故意含胡閃爍其詞作弄人的;可是一轉念又推翻了這決定,不,這個“理性人”素來說話極有分寸,也不是強不知以為知的那類妄人,他的話是值得研究的。

    他這麼一正一負地亂想着,直到校裡一陣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