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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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叫道: “我去,我去!跟武裝同志辦交涉,我有的是經驗。

    ” 這是姚紹光,他躲在他們背後偷聽了好久了。

     唐濟成望着姚紹光笑了笑,又望着蔡永良搖搖頭,就走開了。

     蔡永良轉臉朝前面看,卻見那李少校正站在街角的一家茶館門前。

     “哦!你去?”蔡永良轉眼看着姚紹光,半真半假地說,“可是,回頭嚴老闆不認賬,我是幫不了你的忙的!” 這是一瓢冷水,姚紹光便不像剛才那樣興緻好了。

    然而,眼看着這樣一個好機會白白放過,他覺得自己也對不住自己。

     心裡一急,隻好老着臉說: “喂,老蔡,幫幫忙罷!改天到了蘇州,上館子、玩姑娘,都算是我的!” 蔡永良并不回答,哈哈笑着,轉身就走。

     “那麼,我幫你的忙,”姚紹光追着說,“我代守秘密。

    可是,老蔡,通融五十元罷!我照樣請你上館子。

    ” 姚紹光這樣一邊追,一邊嚷,惹得過路的人們都站住了朝他們看。

    蔡永良覺得太不像樣了,霍地回身站住,闆起臉問道: “你打算怎樣?我有什麼秘密要你保守?你倒說個明白?” 姚紹光似乎忽然醒了,也有點後悔自己的孟浪;但為了面子,也為了還不肯斷絕那“從中取利”的幻想,便又換了口氣,涎臉笑着答道: “老蔡,何必認真。

    咱們倆的交情不是一朝一夕的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呀!哦哦,我正想告訴你,船上有人說你壞話。

    哎,豈有此理。

    還不是那一套,——什麼夥食方面,你——嘿嘿,算了,不說,你也明白。

    總而言之,他們想搗你的蛋!我那條船上的石全生,昨天我就訓了他一頓。

    不過,也還有别人。

    老蔡,你當然也有點曉得,就是唐濟成。

    ” “多謝,多謝!”蔡永良看着姚紹光吞吞吐吐說完了,這才笑着回答,同時轉身一直向那街角的茶館走去。

    這一次,姚紹光也不再追了,他遠遠地望着那少校副官迎着蔡永良說了幾句,兩人便轉過街角。

     姚紹光沒精打采回到河岸,在那些零食攤和菜攤中間聽人家讨價還價。

    吵架的兩個兵已經走了,岸旁和船上的人們卻還在興奮地談論。

     “開口就罵别人是漢奸,他自己是什麼?扣住了這許多船,幹麼?還不是伸手要錢!給了錢,真漢奸也變成好人;不給錢呀,好人就是漢奸!他媽的,他們是什麼?” 周阿梅在第二号船上,也在罵剛才那兩個鬧事的兵。

     國華廠的十四條船現在是分散着停泊在這市鎮的沿岸。

    “第二号”正對着那條從鎮中心區直到河灘的正街,周阿梅坐在船頭也可以望見蔡永良和少校副官在街角會合,也可以看到姚紹光在人堆裡鑽來鑽去,東張西望。

    然而周阿梅所注意的,卻是這些穿了嶄新的草綠色軍服的士兵。

    從那條正街到河邊,他們三五成群,來來往往;他們身上那鮮豔的草綠色在各式各樣的長袍短褂的人叢中似乎特别打眼。

     因為剛才那兩個鬧事的兵開口就罵别人是漢奸,周阿梅現在也覺得凡是穿草綠色制服的,和那兩個都是“一路貨”。

     他這意見,立刻又得到鄰船一個客人的證明。

     “今天早上還動手打人呢!剛才那兩個看見大家都抱不平,吵起來了,這才罵了幾句就算完事。

    ” 那客人捧着一枝水煙袋,一邊呼噜呼噜吸着煙,一邊說。

    看模樣,他有五十多歲了,穿一件油污的藍綢夾袍,滿臉皺紋,一雙溫和而怕事的眼睛。

    他獨坐一條小船,據他自己說,他是六十裡外一個鎮上的雜貨店老闆,姓王,為了進貨和收賬,每月總要來這市鎮一次的。

     “可是今回我白等了一天半了,還不能回去。

    ” 雜貨店老闆歎着氣說,用袖口抹那水煙袋嘴,然後雙手舉起那煙袋,隔着船對周阿梅拱手道: “喂,朋友,呼一筒如何?” 周阿梅辭謝,卻摸出自己的香煙來,說聲“請”,丢了一枝給那雜貨店老闆。

     兩個人都吸着香煙,談話就轉到這市鎮的情形和沿途各地近來的物價。

     因為是在交通要道上,這市鎮,最近一個月來,突然繁榮的不得了。

    靠近淞滬戰區大鄉小鎮上的一些有錢人,雇了船,載着一家老小和細軟,——有的竟連較好的家具也載上,不約而同,都把這小小的市鎮當作暫時歇腳觀望的站頭。

    鎮裡的幾間小客棧早已客滿,來遲一步的人們索性就住在船上。

    “這也上算呀!”王老闆熱心地解釋,“這船是包的,包一天的花費不會比住客棧貴。

    再說,要是消息不好,這裡也住不安逸了,随時又可以走。

    你看,這多麼方便!” 現在停泊在這裡的大批船隻,總有一半就是這些“土财主”的臨時公館。

    國華廠的十四條船夾在中間,數量雖小,可是頗具特色,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