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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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個沒趣就趕快自己下台。

    他轉身望着船尾,勉強笑了笑道,“現在是石全生的班了,很好。

    ”他挪動身子,挨到張巧玲旁邊坐下,松了一口長氣,然後用最誠懇的态度對張巧玲說: “密司張,下次再發見了敵機,我勸你還是躲一躲為妙。

    我那間‘辦公房’,——哦,就是那‘防空室’,雖然小了一點,多一個人倒也很舒服。

    密司張,我十二萬分誠意,歡迎您共同享有這安全的幸福!” “謝謝。

    我喜歡艙面。

    ” 張巧玲回答。

    她的話并不缺乏禮貌,調子卻是冷冰冰的,然而不知為什麼,她又忍不住笑了一笑。

     這一笑可把姚紹光頭腦沖昏了。

    他着急地說: “不然!艙面不安全呀!” “同在一條船上,艙面如果不安全,您那老鼠——嗳,防空洞,也不見得安全罷?” “不然,大大不然!哎,密司張,我用我的人格擔保,艙面是不安全的。

    為什麼呢?哎,你看,這一點竹葉和松柏枝,中個屁用,擋得住機關槍的子彈麼?” 姚紹光指手畫腳地說着,同時把身子再往張巧玲這邊挪移。

    不防張巧玲突然站了起來,把姚紹光吓得一跳。

     張巧玲不出聲,隻離開遠一點,就又坐下了。

     這時候,船到了河流彎曲的地方。

    走在前面的八九條船看去像是不動的,拉成了極長一根虛線,最後的一條離姚紹光他們約有半裡路。

    極目望去,河流盡頭出現了一簇房屋,那當然是村莊:好像是這村莊一下将這河流堵塞住了。

    一朵雲影在水面飄浮,在船的前面。

    這朵雲影好像在跟船賽跑,永遠比船頭前進這麼十來步。

     姚紹光朝這朵賽跑的雲看了一會兒,忽然振起精神大聲咳一下,嚴重地對艙面所有的人說道: “大家注意!我有幾句話要對你們說一說。

    ——喂,石全生,來呀!來聽我說話。

    ——剛才敵機來了,你們不把船停下,這是嚴重的錯誤。

    這是十二萬分危險的。

    我不是早就警戒過你們,怎麼又忘記了!” “可是,”歪面孔恰好從後艙走來,聽得姚紹光怪他們不聽話,就懶洋洋地答辯道:“剛才那飛機高得很呢!唐先生也告訴過我們,船上有僞裝,飛機上看下來目标不清楚,又那麼高,不怕。

    ” “誰說不怕?飛機上有千裡鏡,你看它芝麻一點大,它看你呀,哼,連你這歪面孔也看得清清楚楚呢,怎麼不怕!” 姚紹光理直氣壯大聲說。

    歪面孔他們都怔住了,一時倒無話可答。

    姚紹光大為得意,正待繼續訓他們一頓,忽聽得一個女人的聲音悄悄地說: “停下來不動,那不是等它來炸麼?”這是歪面孔的老婆,她是偷偷地對歪面孔說的。

     姚紹光鄙夷地朝她看了一眼,搖着頭說:“沒有知識!哎,你們要注意!不動,當然是消極的辦法;最好是積極。

    積極的辦法就是快把船撐到蘆葦堆裡隐蔽起來。

    隐蔽起來,懂不懂呢?” 沒有人作聲。

    好像大家都沒有聽到。

    歪面孔的小女兒阿銀卻突然哭起來了。

    她的母親慌慌張張跑過去,其他的人也都轉臉看是什麼事,阿銀哭得更響了,而且大聲嚷痛。

    忽然她舉起手臂來,大家這才看見她的衣袖上有了血迹了。

    張巧玲拉着阿銀看她的手臂,有一道帶血的傷痕,大概是不小心被木箱的釘頭劃傷的,寸把長。

     姚紹光完全被冷落了。

    他無可如何,賭氣鑽回他的“老鼠洞”去了。

     張巧玲給阿銀塗一點紅藥水,還給纏上繃帶,便和阿銀的母親去準備晚飯。

    陽光已去,水的顔色變成了深紫。

     等到水色又轉成銀灰的時候,半輪月亮已經升的相當高,姚紹光他們這條船和同夥的其它船隻都停泊在一個村莊附近了。

     大家都已經吃完夜飯,可是姚紹光還在獨酌。

     岸旁有兩三棵烏桕樹,經過了初霜的樹葉有的已變成紅,有的還隻變黃,而最大部分卻依舊碧綠。

    樹那邊有一個墳堆,再遠又是一小塊桑林。

    而那村莊又在桑林之後。

     墳堆周圍,一片衰草。

    在船上悶了一整天的人們都在這裡舒展腿腳。

    唐濟成卻帶着蕭長林等七八人,繞過了那塊桑林,打算找些新鮮的綠枝來修補船上的僞裝,曬了整整一天的太陽,竹葉都卷成管子,松枝和柏枝雖然還保持着青翠,可已經不夠分配。

     姚紹光那條船正對着那兩三棵烏桕樹。

    前後左右全是“自己人”。

    這次國華廠的機器、原料、半成品,共裝大小木船十四條之多,姚紹光坐的那一條是大型的,編号是第五。

    緊挨它旁邊,有兩三條小船,光裝着木箱并沒有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