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梯腳,它乘你不防,會汪的一聲,吓你一跳。

    兩位小姐要什麼,隻管使喚那老媽子。

    可不要客氣啊!” “哦,謝謝你,”長挑身材,鵝蛋臉兒,年紀較大的一位客人說,也小聲地笑着。

    “可是你也不要客氣。

    你叫我小陶就得了。

    她是小陸。

    ” 小陸正在整理她的零碎東西,冒冒失失問道:“阿花是誰? 是不是那小丫頭?” 靠在徐氏少奶身上的小良哈哈笑了。

    徐氏少奶趕快接口道:“阿花是我們家裡的一條狗。

    ” 小陶也笑了,望着小良,又問道:“這位小弟弟是你的——” “我的大孩子。

    ”徐氏少奶輕聲回答。

     “哦!”小陶似乎感到意外。

    小陸丢下手裡的東西,跑到徐氏少奶跟前,孩子氣地拉她的手,又相她的面孔,一股勁兒搖着頭道:“我不相信!看你的樣子,才不過十八九歲。

    你多麼小巧玲珑,頂多二十公斤!” 徐氏少奶紅了臉,露出兩行雪白的牙齒,讪讪地笑了笑;卻又歎口氣低聲說:“還說我嫩相麼,見不得人了!”她慢慢站了起來,向兩位告辭,挽着小良的手,走到門邊,扭着腰回頭又對小陶和小陸說道:“夜裡有什麼,敲兩下這闆壁就得了,我的房就在前邊。

    ” 回到自己房裡,看一下睡得很甜蜜的小英,又打發小良也睡了,徐氏少奶換上一套短衣,獨坐在妝台前,手支着頭,出神了好半天。

    她想寫信給丈夫,告訴他:鎮上人心不安,……聽說已經有人收拾細軟,準備逃難,……可是家裡各人意見不同,……現在是拖一天算一天。

    她心裡的話太多了,簡直無從下筆。

    她忽然又想到住在蘇州的遠房的哥哥,這是她娘家唯一的親人。

    “可惜太遠了,來也不便,”徐氏少奶想想,也覺得沒有希望,“就是來了,和他也商量不出辦法來。

    ”她轉臉看着床上的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沉重地歎口氣,便也用“聽天由命”來安慰自己。

     然而也許今天她意外地太興奮了,躺在床上以後,久久方能入睡。

     第二天上午,趙府的大廳上鬧哄哄地人來人往,頓時把這總有半世紀之久沒動過樣子的大廳改變了面目。

    落地長窗都開得直挺挺的。

    兩三張方桌靠窗排成一長列,朝外放了幾把椅子。

    錢科長親自領導着一位科員和兩名勤務兵,再加上小陶和小陸,完成了這樣的布置。

    錢科長辦事很認真,他一會兒指揮勤務兵把紅綠洋紙裁成小小的長條,一會兒又發見筆墨不夠,大聲地呼喝。

    原來他們要做一點“民衆工作”了!按照預定計劃,要寫一百張标語,同樣兩份的壁報,還要發動鎮上的居民對隊伍緻敬,來一番慰勞。

    慰勞當然最好是物品,但是“計劃”中也包括“非物質”的一次“歡迎慰勞大會”。

    趙府的大廳便這樣成為錢科長以下的政工人員臨時辦公處。

     趙克久和克芬也被“動員”來幫忙。

    錢科長親自拿起一枝鬥筆,吃飽了墨汁,便霍霍地寫下四條标語,交給大家照抄。

    這四條标語是: 軍事第一 戰時如平時 服從政府命令 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趙克芬被指派和小陸一起,抄寫壁報。

    錢科長又從口袋裡摸出三篇文章的底稿,吩咐了幾句,就帶着那科員和一個勤務兵,急急忙忙地走了。

     四道标語,每道得照抄二十五份。

    趙克久寫到第二十三次的“戰時如平時”,停了筆,看着小陶問道: “光是這四條,不太少麼?” 小陶筆不停揮,小聲答道:“上頭發下來隻這四條。

    ” “我們自己添一條不行麼?” “恐怕不行。

    ” “簡直是絕對不行的!”那邊揮筆疾書的小陸插嘴說。

     趙克芬已經寫好了半張壁報,但錢科長交下來的文章已經用去三分之二,剩下那一篇可巧又很短,寥寥三四百字,無論如何填不滿那半張紙。

    克芬主張重寫,但是小陸很有經驗地說道:“重寫就耽誤了時間。

    看有多少空白,把那四條标語一補,不就得了?” 大廳外,院子裡的樹影子漸轉漸直,爬在高枝的兩三隻秋蟬此唱彼和,送來了婉轉凄涼的歌聲。

    大廳内,标語和壁報的工作也完成了最後的一筆。

     趙克久愉快地伸個懶腰,兩手插在褲袋裡,抖擻着精神,念那張壁報。

    三篇文章當然都很冠冕堂皇,而且明白曉暢,——三篇文章合起來也有二千字光景,可是精彩所在,三句話就可以包括:政府一切都有辦法,一切都有政府負責,人民應盡其一切服從命令。

    幹脆得很,可也空洞得很,然而趙克久頭腦也是慣于粗枝大葉的,他沒有理由不滿意。

    “羽園茶館裡,應該貼一張,”趙克久貢獻了意見,“走罷,我幫忙你們去貼标語,有力出力!” 他們四個分拿着标語和壁報,勤務兵一手提着漿糊桶,一手拿着棕刷子,跟在後面。

    他們從那條直街的東頭工作到西頭,吸引了大批的小孩子,也吸引了若幹關心戰事的市民,但同時更吸引了大批的蒼蠅。

    标語貼出去不過幾分鐘,蒼蠅們便呼朋引友而來,爬在那紅紙或綠紙的周圍,吮吸着滲出在紙邊的漿汁。

     又到了那國民小學的附近了。

    照原定計劃,壁報之一是要貼在一個巷口,斜對那兩個哨兵的。

    還剩四張标語,也就一并“就地解決”。

    功德圓滿,小陶、小陸、勤務兵就和趙氏兄妹分了手。

    那三位走向國民小學找錢科長報告任務完畢,趙氏兄妹往回走,一路欣賞那些鑲上了蒼蠅的黑邊的紅綠紙标語。

     羽園門前,擁擠着一堆人。

    “嗨,壁報起了作用了!”趙克久這樣想,心裡很高興。

    他拉着克芬也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