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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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呢?怕被我置之不理,被人所笑嗎?不敢信賴我,為什麼又寫這封信來呢?&rdquo懶先生真有點迷惑,暫時考慮之後,決定回信給他去。

    懶先生的意思,以為這是人與人之間一種當然的義務,況且又附來三點錢郵票,若說誘掖後進,懶先生的确沒有絲毫這樣僭越的居心。

     懶先生專心緻意在寫着回信,忽聽見背後有人将它朗讀起來: ○○先生!我雖這樣稱呼,總覺得這名字不象真的。

     懶先生着了一驚,忙回頭過去,把筆擱下,說: 唉!你幾時來,我乃(怎麼)沒有覺到,你真有做賊的工夫。

     來的原是他的朋友,特地來邀他去赴宴會,那當兒懶先生的精神方集注于寫回信,遂被他偷讀去。

     &ldquo寫好末?&rdquo &ldquo就好啦,坐一坐待我寫完。

    &rdquo &ldquo那寫好的一張先給我看,這信似有蹊跷。

    &rdquo &ldquo不許朗讀!&rdquo 那朋友偏大聲讀下去: &ldquo對你這封來信,我實在着驚(受驚)不小,我所寫的文字竟也有人留意&hellip&hellip&rdquo 無應這款啦! 我自己對于文藝,本來就是門外漢。

    我沒學習過文藝,不曉得文藝是什麼一種東西,對人生有什麼意義影響。

    我的愛好文藝,不,隻是愛讀小說,原為消遣自己無聊的光陰,因為沒有象别人以婦人美酒為消遣的才能。

    &rdquo &ldquo這是為着什麼事情?另一張還未寫好嗎?&rdquo &ldquo寫不來了!被你這樣吵鬧。

    &rdquo &ldquo寫不來嗎?我替你寫!&rdquo 便伸手去把那一張未寫完的也拿來。

     &ldquo自己雖然有時也寫些東西,也是無聊的結果,自己排遣的方法,不是被什麼創作沖動所驅使,設使(假使)所寫的有點足使人留意,這也是自然的材料,所構成的事迹,不是我的腦力産生出來。

    &rdquo &ldquo太客氣了,你也學會謙遜了嗎?&rdquo &ldquo&hellip&hellip所以我對文藝,是沒有批評的知識和鑒賞的能力,隻有消遣的興趣。

    倘若你的創作不嫌被我所辱沒,請即寄下,我目下也正無聊,在這無聊的生活裡,能得有幾分生的興趣,全是你的賜贻。

    &rdquo 那個朋友讀到此就在贻字下寫下一字&ldquo了&rdquo字,說: &ldquo你思想的源泉枯竭了,我替你寫好,可以叫人寄出去。

    來信呢?我看!&rdquo &ldquo看!&rdquo懶先生把來信給他。

    但是這一句&ldquo看&rdquo說得很有力,話中象含有我是這樣被人尊崇着的自負的意味在。

    那朋友笑一笑伸出手去。

    這一笑也笑得有些特别,分析起來,當能檢出否定兩字的成分。

    那朋友還是笑着将另一手由衣袋裡抽出一張紙給懶先生,也講一聲&ldquo看&rdquo!懶先生便把紙展開來。

     &ldquo兒子原來是耍愚。

    着(對)!真着!會出主意的總不是孝順的兒子。

    喂!所以我講;象吳某那樣做兒子,他老子常誇獎他怎麼規矩,我還是覺得被人稱作敗家子弟的楊家弟兄來得可愛些,因為他們還有一面的個性,卵核(睾丸)還未有被閹割去。

    &rdquo &ldquo是啊!你原是叛逆者的黨徒,不是嗎?&rdquo 哈哈哈!!這是兩人的笑聲。

     &ldquo&lsquo而今太息親權墜,要殺偏教不可能,&rsquo好好好!這真足以氣死那班父權論者,那頑固老頭兒氣得嘴須濆的濆的的模樣,被你活畫出來。

    &rdquo 铛&hellip&hellip時鐘打了七下。

     &ldquo時間到了,要去不?宴會。

    &rdquo &ldquo去,有酒喝怎麼不去。

    &rdquo &ldquo那封信?!&rdquo 懶先生遂在信封上寫了住所氏名,貼上那張三點的郵票,便一齊出門了。

     過有兩天,在過午,懶先生方吃飽了飯,坐在診察桌前,摩挲着他那被食物所漲滿的便腹,而病人又不來,正苦于無可消遣這閑時光,遂使他想起那個青年的創作,&ldquo大概今天會寄來罷?&rdquo他心中方在推測&hellip&hellip 郵便(日語,信、郵件)!随着撲的一聲,一封信件投擲在應接室(日語,客廳)的桌上。

     &ldquo是了,&rdquo懶先生心中無限地歡喜,自信他的無聊将有所消遣了,便自己走去把信拿起。

     &ldquo哈哈&mdash&mdash雕古董,&rdquo他忽然這樣叫喊出來,原來是他的回信退了回來,信面粘着一張受信人不明的付箋,他不自禁地重複着說: &ldquo哈哈&mdash&mdash雕古董。

    &rdquo同時他又想起他那朋友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