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鏡花緣》是一部讨論婦女問題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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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考取中,賜文學秀女匾額,準其郡考。

    郡考取中,賜文學淑女匾額,準其部試。

    部試取中,賜文學才女匾額,準其殿試。

    殿試名列一等,賞女學士之職,二等賞女博士之職,三等賞女儒士之職,俱赴紅文宴,準其年支俸祿。

    其有情願内廷供奉者,俟試俸一年,量材擢用。

    &hellip&hellip (3)殿試一等者,其父母翁姑及本夫如有官職在五品以上,各加品服一級。

    在五品以下,俱加四品服色。

    如無官職,賜五品服色榮身。

    二等者賜六品服色,三等者賜七品服色。

    餘照一等之例,各為區别,女悉如之。

     (4)試題,自郡縣以至殿試,俱照士子之例,試以詩賦,以歸體制(因為唐朝試用詩賦)。

     (5)凡郡考取中,女及夫家,均免徭役。

    其赴部試者,俱按程途遠近,賜以路費。

     但最重要的宣言,還在那十二條規例前面的谕旨: 大周金輪皇帝制曰:朕惟天地英華,原不擇人而界;帝王輔翼,何妨破格而求?丈夫而擅詞章,固重圭璋之品;女子而娴文藝,亦增蘋藻之光。

    我國家儲才為重,曆聖相符;朕受命維新,求賢若渴。

    辟門籲俊,桃李已屬春官;《内則》遴才,科第尚遺閨秀。

    郎君既膺鄂薦,女史未遂鵬飛,奚見選舉之公,難語人才之盛。

    昔《帝典》将墜,伏生之女傳經;《漢書》未成,世叔之妻續史。

    講藝則紗廚绫帳,博雅稱名;吟詩則柳絮椒花,清新獨步。

    群推翹秀,古今曆重名媛;慎選賢能,閨閣宜彰曠典。

    況今日靈秀不鐘于男子,貞吉久屬于坤元。

    陰教鹹仰敷文,才藻益征競美。

    是用博咨群議,創立新科。

    于聖曆三年,命禮部諸臣特開女試。

    &hellip&hellip從此珊瑚在網,文博士本出宮中;玉尺量才,女相如豈遺苑外?王煥新猷,幸昭盛事。

    布告中外,鹹使聞知! 前面說&ldquo天地英華,原不擇人而界&rdquo,後而又說&ldquo況今日靈秀不鐘于男子&rdquo(此是用陸象山的門人的話),這是很明顯地指出男女在天賦的本能上原沒有什麼不平等。

    所以又說:&ldquo郎君既膺鄂薦,女史未遂鵬飛,奚見選舉之公,難語人才之盛。

    &rdquo這種制度便是李汝珍對于婦女問題的總解決。

     有人說,&ldquo這話未免太恭維李汝珍了。

    李汝珍主張開女科,也許是中了幾千年科舉的遺毒,也許仍是才子狀元的鄙陋見解。

    不過把舉人進士的名稱改作淑女才女罷了。

    用科舉虛榮心來鼓勵女子,算不得解決婦女問題。

    &rdquo 這話固也有幾分道理。

    但平心靜氣的讀者,如果細讀了黑齒國的兩回,便可以知道李汝珍要提倡的并不單是科第,乃是學問。

    李汝珍也深知科舉教育的流毒,所以他寫淑士國(第二十三四回)極端崇拜科舉,&mdash&mdash&ldquo凡庶民素未考試的,謂之遊民&rdquo&mdash&mdash而結果弄的酸氣遍于國中,酒保也帶着儒巾,戴着眼鏡,嘴裡哼着之乎者也!然而他也承認科舉的教育究竟比全無教育好得多多,所以他說淑士國的人: 自幼莫不讀書。

    雖不能身穿藍衫,名列膠癢,隻要博得一領青衫,戴個儒巾,得列名教之中,不在遊民之内。

    從此讀書上進固妙,如或不能,或農或工,亦可各安事業了。

     人人&ldquo自幼莫不讀書&rdquo,即是普及教育!他的最低限度的效能是: 讀書者甚多,書能變化氣質;遵着聖賢之教,那為非作歹的,究竟少了。

     況且在李汝珍的眼裡,科舉不必限于詩賦,更不必限于八股、他在淑士國裡曾指出: 試考之例,各有不同。

    或以通經,或以明史,或以詞賦,或以詩文,或以策論,或以書啟,或以樂律,或以音韻,或以刑法,或以曆算,或以書畫,或以醫蔔,要精通其一,皆可取得一頂頭巾,一領青衫。

    若要上進,卻非能文不可。

    至于藍衫,亦非能文不可得。

     這豈是熱中陋儒的見解! 況且我在上文曾指出,女子選舉的制度,一方面可以提倡女子教育,一方面可以引導女子參政。

    關于女子教育一層,有黑齒國作例,不消說了。

    關于參政一層,李汝珍在一百年前究竟還不敢作徹底的主張,所以武則天皇帝的女科規例裡,關于及第的才女的出身,偏重虛榮與封贈,而不明言政權,至多隻說&ldquo其有情願内廷供奉者,俟試俸一年,量才擢用&rdquo。

    内廷供奉究竟還隻是文學侍從之官,不能算是徹底的女子參政。

     然而我們也不能說李汝珍沒有女子參政的意思在他的心裡。

    何以見得呢?我們看他于一百個才女之中,特别提出陰若花、黎紅紅、盧亭亭、枝蘭音四個女子;他在後半部裡尤其處處優待陰若花,讓她回女兒國做國王,其餘三人都做她的大臣。

    最可注意的是她們臨行時亭亭的演說: 亭亭正色道:&ldquo&hellip&hellip愚姊志豈在此?我之所以歡喜者,有個緣故。

    我同他們三位,或居天朝,或回本國,無非庸庸碌碌虛度 一生。

    今日忽奉太後敕旨,伴送若花姊姊回國,正是千載難逢際遇。

    将來若花姊姊做了國王,我們同心協力,各矢忠誠,或定禮制樂,或興利剔弊,或除暴安良,或舉賢去佞,或敬慎刑名,或留心案牍,扶佐他做一國賢君,自己也落個女名臣的美号。

    日後史冊流芳,豈非千秋佳話!&hellip&hellip&rdquo 這是不是女子參政? 三千年的曆史上,沒有一個人曾大膽的提出婦女問題的各個方面來作公平的讨論。

    直到十九世紀的初年,才出了這個多才多藝的李汝珍,費了十幾年的精力來提出這個極重大的問題。

    他把這個問題的各方面都大膽的提出,虛心的讨論,審慎的建議。

    他的女兒國一大段,将來一定要成為世界女權史上的一篇永永不朽的大文;他對于女子貞操,女子教育,女子選舉等等問題的見解,将來一定要在中國女權史上占一個很光榮的位置:這是我對于《鏡花緣》的預言。

    也許我和今日的讀者還可以看見這一日的實現。

     十二年,二月至五月,陸續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