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證《紅樓夢》的新材料

關燈
o(一七六七),有上文已引之&ldquo甲午八月&rdquo(一七七四)。

    自甲戌至甲午,凡二十年。

    折中假定乾隆二十九年(一七六四)為上引幾條評的年代,則上推三十五年為雍正七年(一七二九),曹雪芹約十三歲,其時曹頫剛卸任織造(一七二八),曹家已衰敗了,但還不曾完全倒落。

     此等處皆可助證《紅樓夢》為記述曹家事實之書,可以摧破不少的懷疑。

    我從前在《〈紅樓夢〉考證》裡曾指出兩個可注意之點: 第一,十六回鳳姐談&ldquo南巡接駕&rdquo一大段,我認為即是康熙南巡,曹寅四次接駕的故事。

    我說: 曹家四次接駕乃是很不常見的盛事,故曹雪芹不知不覺的&mdash&mdash或是有意的&mdash&mdash把他家這樁最闊的大典說了出來。

     &mdash&mdash《考證》頁四十一 脂本第十六回前有總評,其一條雲: 借省親事寫南巡,出脫心中多少憶昔感今! 這一條便證實了我的假設。

    我又曾說趙嬷嬷說的賈家接駕一次,甄家接駕四次,都是指曹家的事。

    脂本于本回&ldquo現在江南的甄家&hellip&hellip接駕四次&rdquo一句之傍,有朱評雲: 甄家正是大關鍵,大節目。

    勿作泛泛口頭語看。

     這又是證實我的假設了。

     第二,我用《八旗氏族通譜》的曹家世系來比較第二回冷子興說的賈家世次,我當時指出賈政是次子,先不襲職,又是員外郎,與曹頫一一相合,故我認賈政即是曹頫(《考證》四十三&mdash四十四)。

    這個假設在當時很受朋友批評。

    但脂本第二回&ldquo皇上&hellip&hellip賜了這政老爹一個主事之銜,令其入部習學,如今現已升了員外郎&rdquo一段之傍有朱評雲: 嫡真實事,非妄擁也。

     這真是出于我自己意料之外的好證據了! 故《紅樓夢》是寫曹家的事,這一點現在得了許多新證據,更是颠撲不破的了。

     三秦可卿之死 第十三回記秦可卿之死,曾引起不少人的疑猜。

    今本(程乙本)說: 人回東府蓉大奶奶沒了。

    &hellip&hellip彼時合家皆知,無不納悶,都有些傷心。

     戚本作 彼時合家皆知,無不納歎,都有些傷心。

     坊間普通本子有一種卻作 彼時合家皆知,無不納悶,都有些疑心。

     脂本正作 彼時合家皆知,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

     上有眉評雲: 九個字寫盡天香樓事,是不寫之寫。

     又本文說 這四十九日,單請一百單八衆禅僧在大廳上拜大悲忏。

    &hellip&hellip另設一壇于天香樓上。

     此九字旁有夾評雲: 删卻,是未删之筆。

     又本文雲: 又聽得秦氏之丫環名喚瑞珠者,見秦氏死了,他也觸柱而亡。

     旁有夾評雲: 補天香樓未删之文。

     天香樓是怎麼一回事呢? 此回之末,有朱筆題雲: &ldquo秦可卿淫喪天香樓&rdquo,作者用史筆也。

    老朽因有魂托鳳姐、賈家後事二件嫡是安富尊榮坐享人能想得到處,其事雖未漏,其言其意則令人悲切感服,姑赦之,因命芹溪删去。

     又有眉評雲: 此回隻十頁,因删去天香樓一節,少卻四五頁也。

     這可見此回回目原本作 秦可卿淫喪天香樓, 王熙鳳協理甯國府。

     後來删去天香樓一長段,才改為&ldquo死封龍禁尉&rdquo,平仄便不調了。

     秦可卿是自隘死的,毫無可疑。

    第五回畫冊上明明說: 畫着高樓大廈,有一美人懸梁自缢。

    (此從脂本) 其判雲: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甯。

     俞平伯在《〈紅樓夢〉辨》裡特立專章,讨論可卿之死。

    (中卷,頁一五九&mdash一七八)但顧颉剛引《〈紅樓夢〉佚話》說有人見書中的焙茗,據他說,秦可卿與賈珍私通,被婢撞見,羞憤自缢死的。

    平伯深信此說,列舉了許多證據,并且指出秦氏的丫環瑞珠觸柱而死,可見撞見奸情的便是瑞珠。

    現在平伯的結論都被我的脂本證明了。

    我們雖不得見未删天香樓的原文,但現在已知道 (1)秦可卿之死是&ldquo淫喪天香樓&rdquo。

     (2)她的死與瑞珠有關系。

     (3)天香樓一段原文占本回三分之一之多。

     (4)比段是脂硯齋勸雪芹删去的。

     (5)原文正作&ldquo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rdquo,戚本始改作&ldquo傷心&rdquo。

     四《紅樓夢》的&ldquo凡例&rdquo 《紅樓夢》各本皆無&ldquo凡例&rdquo。

    脂本開卷便有&ldquo凡例&rdquo,又稱&ldquo《紅樓夢》旨義&rdquo,其中頗有可注意的話,故全抄在下面: 凡例 《紅樓夢》旨義。

    是書題名極多□□《紅樓夢》,是總其全部之名也。

    又曰《風月寶鑒》,是戒妄動風月之情。

    又曰《石頭記》,是自譬石頭所記之事也。

    此三名皆書中曾已點睛矣。

    如寶玉作夢,夢中有曲,名曰&ldquo紅樓夢十二支&rdquo,此則《紅樓夢》之點睛。

    又如賈瑞病,跛道人持一鏡來,上面即錾《風月寶鑒》四字,此則《風月寶鑒》之點睛。

    又如道人親眼見石上大書一篇故事,則系石頭所記之往來,此則《石頭記》之點睛處。

    然此書又名曰《金陵十二钗》,審其名則必系金陵十二女子也。

    然通部細搜檢去,上中下女子豈止十二人哉?若雲其中自有十二個,則又未嘗指明白系某某。

    極(?)至《紅樓夢》一回中亦曾翻出金陵十二钗之簿籍,又有十二支曲可考。

     書中凡寫長安,在文人筆墨之間,則從古之稱;凡愚夫婦兒女子家常口角,則曰中京,是不欲着迹于方向也。

    蓋天子之邦,亦當以中為尊。

    特避其東南西北四字樣也。

     此書隻是着意于閨中。

    故叙閨中之事切,略涉于外事者則簡,不得謂其不均也。

     此書不敢幹涉朝廷。

    凡有不得不用朝政者,隻略用一筆帶出,蓋實不敢以寫兒女之筆墨唐突朝廷之上也。

    又不得謂其不備。

     以上四條皆低二格抄寫。

    以下緊接&ldquo此書開卷第一回也,作者自雲&hellip&hellip&rdquo一長段,也低二格抄寫。

    今本第一回即從此句起;而脂本的第一回卻從&ldquo列位看官,你道此書從何而來&rdquo起。

    &ldquo此書開卷第一回也&rdquo以下一長段,在脂本裡,明是第一回之前的引子,雖可說是第一回的總評,其實是全書的&ldquo旨義&rdquo,故緊接&ldquo凡例&rdquo之後,同樣低格抄寫。

    其文與今本也稍稍不同,我們也抄在&ldquo凡例&rdquo之後,凡脂本異文,皆加符号記出: 此〔書〕開卷第一回也。

    作者自雲,〔因〕曾曆過一番夢幻之後,故将真事隐去,而撰此《石頭記》一書也,故曰&ldquo甄士隐夢幻識通靈&rdquo。

    但書中所記何事,〔又因何而撰是書哉?〕自雲,〔今〕風塵碌碌,一事無成,忽念及當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細推了去,覺其行止見識皆出〔于〕我之上,〔何〕堂堂之須眉誠不若彼〔一幹〕裙钗,實愧則有餘,悔則無益〔之〕大無可奈何之日也!當此時,〔則〕自欲将已往所賴〔上賴〕天恩,〔下承〕祖德,錦衣纨绔之時,饫甘餍美之日,背父母教育之恩,負師兄(今本作友)規訓之德,已緻今日一事(今本作技)無成,半生潦倒之罪,編述一記(今本作集)以告普天下〔人〕。

    雖(今本作知)我之罪固不能免(此五字今本作&ldquo負罪固多&rdquo),然閨閣中〔本自〕曆曆有人,萬不可因我不肖(此處各本多&ldquo自護己短&rdquo四字),則一并使其泯滅也。

    雖今日之茆椽蓬牖,瓦竈繩床,其風晨月夕,階柳庭花,亦未有傷于我之襟懷筆墨者,何為不用假語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來,以悅人之耳目哉(此一長句與今本多不同)?故曰&ldquo風塵懷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