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家庭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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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

    我一碗水,向平處端,誰也不應當吃虧,明天就分家吧。

    分了家,各幹各的。

    誰不努力,挨餓不能怪人了。

    &rdquo 黃氏在說這一篇話的時候,正一腳踏進了屋子,還不曾坐下,先就插言道:&ldquo依着我的話,早就該分家了。

    可是大家全要講一份義氣,我就不敢開口。

    既是老太太現在說出來了,咱們誰也不用假客氣,就照着老太太的意思辦。

    &rdquo 玉波原是在下方窗戶邊坐着的,便挺立地站起來道:&ldquo二嫂,你忙什麼,誰能把這個大家庭箍住了不散不成。

    我揭開天窗說亮話,現在要分家,最好是大家穿了随身衣服走開。

    至多,把各人名下的木器家夥帶走。

    老爺子留下的東西,大凡能換錢的,我們全都變賣了。

    現在老太太手上留着的,不過是一些無用的股票,全是兩三年分不着利息的。

    這樣子下去,大概本是絕對拿不着,反正無用,就留在老太太手上做一個紀念品吧。

    第二是前門外天和堂同正味齋兩家店号的股子,不用說分紅了,商量退股的事,說了一年多,總是不成。

    實在也是市面不好,開是盡賠,關門又欠了債太多,人家不讓關,這股子正反退不了,分不開,就交給老太太暫管吧。

    其三是,老太太箱子裡的東西,多少還有一點兒,可也不過是布衣服舊首飾之類,那值錢很有限,大家要分,也分不着什麼。

    所以分家隻管分家,要交代的話也不能不先交代一聲兒。

    &rdquo他這篇言語,并沒有攻擊黃氏,可是黃氏聽到以後幾乎把臉都紅破了。

    瞪着兩隻眼睛望了老五,兩行眼淚就在眼角裡要滾出來。

    玉波并不管她,繼續着道:&ldquo我這話也許不大好聽,但是我并非替我自己說話,大家能否原諒,大家瞧着辦吧。

    &rdquo說畢,坐了下來,将手摸起桌上一塊殘紙片兒,捏成了紙團兒。

     鄧老太太道:&ldquo老五說的話雖然是很對,但這些東西究竟是廢物。

    倘若大家放不過,一定要分的話,你們拿去分好了,我也不在乎的。

    鑰匙在我枕頭底下,大家可以打開箱子來看看的。

    &rdquo說着,在枕頭下面一摸,摸出一把鑰匙來,嗆的一聲扔在桌子上。

    這麼一來,大家除了把眼睛向桌上的鑰匙呆看一眼而外,隻有再偷看看老太太,誰還敢說什麼。

     玉峰坐在旁邊,正架了腿,忽然放下腿道:&ldquo玉波這話,對是對的,不過你是個老小,話太直率一點兒,讓做哥嫂的人聽了,心裡很不好受。

    &rdquo玉波道:&ldquo做哥嫂的人心裡不好受,可是做老娘的人心裡更不好受呢。

    &rdquo說到這裡,老太太不免低了頭,忍住她要灑的那兩行眼淚,于是滿屋子裡全寂然了。

     黃氏已是沒有椅子可坐,退着靠了牆,兩手環抱在胸前,微微地低了頭,因道:&ldquo我并非貪圖老太太什麼東西,可是做後輩的總是這麼回事,應該得着上輩一點兒紀念品。

    别的罷了,老太太還有那麼些個當票,也可以每人分幾張。

    &rdquo田氏坐在老太太身邊,将臉一偏道:&ldquo黃妹,你這話是成心問的還是怎麼樣?那一卷當票,不是玉山拿去賣了三塊錢嗎?&rdquo黃氏也把臉一偏道:&ldquo我們隻知道賣了三塊錢當票,可不知道是把所有的當票全賣了才賣三塊錢。

    要是那樣找錢,誰也有本領去找。

    四五百塊錢當票還不止呢,才賣三塊錢。

    &rdquo田氏聽說,突然地站了起來,将眼睛一瞪,大聲道:&ldquo黃妹,據你這樣說,我們賣這卷當票,還從中落個十塊八塊嗎?他一回來就瘋了,我摸不着頭腦。

    不過據他口裡說出來的,好像是把當票押在人家那裡先支三塊錢來用用。

    好在他押當票子的所在,有地點,有字号,要瞞也瞞不了的。

    黃妹是個女中丈夫,有什麼事辦不了的!明天可以坐了車子到皮貨局子裡去問問,不是那三塊錢嗎?我們一個銅子兒也不曾隐瞞,全交給老太太就是了。

    &rdquo說着,伸手在衣袋裡一掏,掏出三塊白花花的銀圓,在手掌心裡颠簸了兩下,就遞到鄧老太手上,闆了臉子道:&ldquo老太,你收着吧,我們可沒有咬下一隻角。

    &rdquo說着還把兩手一拍。

     鄧老太對着這兩位兒媳全都看了一眼,便道:&ldquo現在我把你們找了來,是要正正經經地議着大事,你們怎能為了兩三塊錢的小事,可以吵得起來!&rdquo田氏兩手操着,放在懷裡頭,将臉闆着向旁邊一偏道:&ldquo不過我要不說的話,我可真成了從中舞弊了。

    &rdquo黃氏如何肯讓步,正待張嘴說話,卻見玉山穿了空心大衣,兩手插在大衣袋裡,晃蕩着身體走了進來。

    這就吓得靠了牆橫走着,連跌了幾步,跌得床頭邊來,閃在鄧老太身後。

    那老太手裡捧了水煙袋向大家望着,因道:&ldquo你們都不作聲了,我該說了。

    這裡的房錢,已是欠下三個月,轉眼日子又到了。

    無論房東怎樣地好說話,這個月人家是不肯再放過的了。

    與其讓人家來轟我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