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家庭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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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玉龍的性情固然很多同玉峰相反，便是他和太太身份上的比較，也和玉峰相反。
玉龍除了母親私下能津貼幾個錢而外，便是用黃氏的積蓄。
至于玉峰的太太阮氏，娘家很窮，便是在鄧家這種情況之下，少不得還需要玉峰補貼幾個。
這時玉龍在兩兩相映照之下，心裡已是十分難過，及至聽到玉峰那樣批評阮氏，越是感到自己的太太過于壓迫，因之鼓了一肚子氣，兩手操在衣袋裡，挺了胸脯子坐着。
黃氏瞅了他一眼，冷笑道：&ldquo哼！看你這樣子，大概也想跟你兄弟學一點兒本領，管管女人。
那老實告訴你吧，你就重新到娘胎裡再去投生一次也是不行。
因為我頭上有兩隻不怕人的犄角，就是三頭六臂的哪吒到了我面前來，他也隻好認背。
别說是你這種鼻涕膿似的角兒。
&rdquo玉龍被她罵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隻有手扶了桌子沿低頭看自己的腳，哪裡還能作聲。
玉峰看見，卻很有些不服氣，便笑道：&ldquo二嫂雖不怕八臂哪吒，可怕一樣。
&rdquo黃氏把臉一偏道：&ldquo我沒有什麼可怕的。
&rdquo玉峰笑道：&ldquo你果然不怕什麼嗎？那很好，回頭我去買兩條鳝魚扔在你房裡，看你害怕不害怕。
&rdquo黃氏聽說，好像眼前就有兩條鳝魚在地上亂轉，擡起兩隻手來，口裡叫着哎呀哎呀，隻管向後退。
玉龍看到，也就不由得撲哧一笑。
黃氏瞪了眼望着他道：&ldquo那是啊你為什麼不笑，我不好受，你就好受了。
&rdquo玉峰道：&ldquo不用說笑話了，言歸正傳吧。
大哥病了，還不能做事。
老四有了早上那件事，總得休息兩天。
現在就是我同二哥老五三個人要出來扛一肩，把這難關先渡了過去。
&rdquo黃氏不等他再向下說，就搶着道：&ldquo什麼，讓他出來替大家扛上一肩嗎？哼！&rdquo說畢，冷笑一聲道：&ldquo那不如用紙畫一個人去做事，比他還來得輕巧些。
&rdquo 玉龍聽了這種惡意的批評，也隻是擡起眼皮來向黃氏看了一眼，卻不曾向她回言。
黃氏道：&ldquo你瞪我幹什麼？有本事你今天出去，找份事情幹着給我看看。
&rdquo玉龍道：&ldquo你罵了我不許我回嘴罷了，難道還不許我看你一眼嗎？&rdquo黃氏道：&ldquo不用瞧，就是這副德行！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配你總配得過去。
&rdquo玉峰皺了眉頭子道：&ldquo二嫂，這個樣子總不大妥當。
現在既是大家在患難中，應當事事有個商量才對。
若是誰對誰一望着，立刻就有問題，那怎麼樣過日子？&rdquo黃氏道：&ldquo你讓我和他商量什麼？還是讓他去買一斤米回來呢，還是讓他去買四兩鹽回來呢？他有他的絕招，和他鬧狠了，他向大酒缸去一躲，喝一個爛醉如泥方才回家。
到了家沒别的，這張破床就是他的萬年樁，向床上一躺，就是天塌下來，他也不管。
就是這樣一塊廢材，你讓我和他商量什麼！&rdquo玉峰看看兄嫂，一個指手畫腳地在說，一個隻是低了頭像啞子一般。
心裡就想着，這話絕對不能跟着向下說，多說一句無非是讓二哥多挨兩句罵，便站起來道：&ldquo同二嫂商量，也是一樣，我在母親屋子裡等着你了。
&rdquo 玉峰說畢自去。
黃氏坐在屋子裡一呆，便冷笑道：&ldquo要我到老太屋子裡去坐我就去吧。
今日也商量，明日也商量，也沒瞧見商量出來個什麼。
要我商量，我就來商量！難道掀不開飯鍋蓋，要我們婦道出去掙錢回來嗎？&rdquo說着這話，又不免對玉龍看去，連連地冷笑着。
玉龍見兄弟不在屋子裡，那是更不敢作聲。
黃氏伸手到床頭枕底下去摸了一摸，摸出煙卷盒與火柴盒來。
自擦着火柴，抽了一根煙卷，昂頭向天連連噴了幾口，這就聽到玉峰在老太太屋子裡叫道：&ldquo我們在這兒等着呢，二哥二嫂還不來嗎？&rdquo黃氏大聲答道：&ldquo我抽支煙，立刻就到，事到頭來不自由，我還躲得了嗎？&rdquo 玉龍慢慢地站起來，自言自語地道：&ldquo我要先去了。
&rdquo一面走，一面偷看黃氏。
所幸她也并不加攔阻，這就大了膽子到鄧老太太屋子裡來。
隻見除了玉山，家中男女全在。
鄧老太擠着坐到床上去。
她看到第二個兒子進來，先冷笑了一聲道：&ldquo玉龍，你還有一點兒人氣嗎？我疑心你不是我的兒子。
&rdquo玉龍看到還有一截長春凳頭，擠着和老四玉林同坐，擡起一隻腳來，送到爐口上，遙遙地烤火，淡淡地答道：&ldquo人窮志短，馬瘦毛長，我沒辦法。
&rdquo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可隻看了爐口，仿佛是不知道屋子裡坐了這一大群人。
鄧老太太道：&ldquo在今天這一天，我把大家的情形全看出來了，以為要挨餓大家挨餓，誰該掙了錢來養活大家的？所以能想法子的，希望大家全出來，不能想法子的，可就在家裡幹耗着盡等
玉龍除了母親私下能津貼幾個錢而外，便是用黃氏的積蓄。
至于玉峰的太太阮氏，娘家很窮，便是在鄧家這種情況之下，少不得還需要玉峰補貼幾個。
這時玉龍在兩兩相映照之下，心裡已是十分難過，及至聽到玉峰那樣批評阮氏，越是感到自己的太太過于壓迫，因之鼓了一肚子氣，兩手操在衣袋裡，挺了胸脯子坐着。
黃氏瞅了他一眼，冷笑道：&ldquo哼！看你這樣子，大概也想跟你兄弟學一點兒本領，管管女人。
那老實告訴你吧，你就重新到娘胎裡再去投生一次也是不行。
因為我頭上有兩隻不怕人的犄角，就是三頭六臂的哪吒到了我面前來，他也隻好認背。
别說是你這種鼻涕膿似的角兒。
&rdquo玉龍被她罵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隻有手扶了桌子沿低頭看自己的腳，哪裡還能作聲。
玉峰看見，卻很有些不服氣，便笑道：&ldquo二嫂雖不怕八臂哪吒，可怕一樣。
&rdquo黃氏把臉一偏道：&ldquo我沒有什麼可怕的。
&rdquo玉峰笑道：&ldquo你果然不怕什麼嗎？那很好，回頭我去買兩條鳝魚扔在你房裡，看你害怕不害怕。
&rdquo黃氏聽說，好像眼前就有兩條鳝魚在地上亂轉，擡起兩隻手來，口裡叫着哎呀哎呀，隻管向後退。
玉龍看到，也就不由得撲哧一笑。
黃氏瞪了眼望着他道：&ldquo那是啊你為什麼不笑，我不好受，你就好受了。
&rdquo玉峰道：&ldquo不用說笑話了，言歸正傳吧。
大哥病了，還不能做事。
老四有了早上那件事，總得休息兩天。
現在就是我同二哥老五三個人要出來扛一肩，把這難關先渡了過去。
&rdquo黃氏不等他再向下說，就搶着道：&ldquo什麼，讓他出來替大家扛上一肩嗎？哼！&rdquo說畢，冷笑一聲道：&ldquo那不如用紙畫一個人去做事，比他還來得輕巧些。
&rdquo 玉龍聽了這種惡意的批評，也隻是擡起眼皮來向黃氏看了一眼，卻不曾向她回言。
黃氏道：&ldquo你瞪我幹什麼？有本事你今天出去，找份事情幹着給我看看。
&rdquo玉龍道：&ldquo你罵了我不許我回嘴罷了，難道還不許我看你一眼嗎？&rdquo黃氏道：&ldquo不用瞧，就是這副德行！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配你總配得過去。
&rdquo玉峰皺了眉頭子道：&ldquo二嫂，這個樣子總不大妥當。
現在既是大家在患難中，應當事事有個商量才對。
若是誰對誰一望着，立刻就有問題，那怎麼樣過日子？&rdquo黃氏道：&ldquo你讓我和他商量什麼？還是讓他去買一斤米回來呢，還是讓他去買四兩鹽回來呢？他有他的絕招，和他鬧狠了，他向大酒缸去一躲，喝一個爛醉如泥方才回家。
到了家沒别的，這張破床就是他的萬年樁，向床上一躺，就是天塌下來，他也不管。
就是這樣一塊廢材，你讓我和他商量什麼！&rdquo玉峰看看兄嫂，一個指手畫腳地在說，一個隻是低了頭像啞子一般。
心裡就想着，這話絕對不能跟着向下說，多說一句無非是讓二哥多挨兩句罵，便站起來道：&ldquo同二嫂商量，也是一樣，我在母親屋子裡等着你了。
&rdquo 玉峰說畢自去。
黃氏坐在屋子裡一呆，便冷笑道：&ldquo要我到老太屋子裡去坐我就去吧。
今日也商量，明日也商量，也沒瞧見商量出來個什麼。
要我商量，我就來商量！難道掀不開飯鍋蓋，要我們婦道出去掙錢回來嗎？&rdquo說着這話，又不免對玉龍看去，連連地冷笑着。
玉龍見兄弟不在屋子裡，那是更不敢作聲。
黃氏伸手到床頭枕底下去摸了一摸，摸出煙卷盒與火柴盒來。
自擦着火柴，抽了一根煙卷，昂頭向天連連噴了幾口，這就聽到玉峰在老太太屋子裡叫道：&ldquo我們在這兒等着呢，二哥二嫂還不來嗎？&rdquo黃氏大聲答道：&ldquo我抽支煙，立刻就到，事到頭來不自由，我還躲得了嗎？&rdquo 玉龍慢慢地站起來，自言自語地道：&ldquo我要先去了。
&rdquo一面走，一面偷看黃氏。
所幸她也并不加攔阻，這就大了膽子到鄧老太太屋子裡來。
隻見除了玉山，家中男女全在。
鄧老太擠着坐到床上去。
她看到第二個兒子進來，先冷笑了一聲道：&ldquo玉龍，你還有一點兒人氣嗎？我疑心你不是我的兒子。
&rdquo玉龍看到還有一截長春凳頭，擠着和老四玉林同坐，擡起一隻腳來，送到爐口上，遙遙地烤火，淡淡地答道：&ldquo人窮志短，馬瘦毛長，我沒辦法。
&rdquo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可隻看了爐口，仿佛是不知道屋子裡坐了這一大群人。
鄧老太太道：&ldquo在今天這一天，我把大家的情形全看出來了，以為要挨餓大家挨餓，誰該掙了錢來養活大家的？所以能想法子的，希望大家全出來，不能想法子的，可就在家裡幹耗着盡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