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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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使母親很是為難。

    我不懂得特地來看這些危險東西的大人們,是什麼心思。

    住在家裡豈不還要好得多麼?當大人們正在出神的看種種演技的時候,我獨自留心看那戲場周圍的許多的入口。

    那時即使猛獸将籠毀壞,走了出來,也沒有人知覺;所以我很熱心的想着,倘若我發見了這危險,當即通知大衆,以後在演技間歇的時候,我問母親,他們為什麼中止呢?母親說,&ldquo給動物吃飯哩。

    &rdquo我想,運動也吃飯麼?又覺得管這些動物的人;是非常偉大的人物。

    這大約都是五歲前後的事。

     随後往浦和以後,我所見到聽到的世上各種可怕的事情,也愈多了。

    在我家近旁,有一所警察的寄宿舍;門楣上邊,挂着一張席子大小的一個玻璃廚,仿佛是扁額模樣。

    廚内放着與強盜格鬥而死的警察的紀念品。

    血污的制服,血污的筆記簿,帶着血痕的白手套,彎曲的劍,草鞋,裹腿,皮靴;這類的物件,有好幾副都成列在那裡。

    廚上又貼着白紙,上寫警察的姓名與死事的地方。

    我見了這些東西,便不禁心裡陰暗起來。

    監獄也在附近,我常常聽到獄裡的鐘聲;又幾乎每天都看到背翦着手穿着青衣的犯人,和戴了圓笠穿着紅衣的犯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了。

    有一次,看見護送這樣犯人的一個警察,穿了草鞋,在田塍上走,又引起了我的許多可怕想象。

     正是這時候,我們家裡藏着木闆的應舉(Okyo)所畫的&ldquo難福幸&rdquo三幅的長卷。

    自己仿佛隻見過&ldquo難&rdquo的一幅,其餘的都記不起了。

    這是用朱墨兩色所畫的;朱色的作火災的火焰和血的顔色。

    題材分地震火災大水海嘯等自然現象的難,與人事上的強盜殺人以及犯人的處刑。

    倒壞的大屋底下,抱着小孩的母親和老婆子露出半身,正在掙紮,後面的火漸漸近來,黑煙中間噴出許多火星;被大水沖去的屋頂上,拼命的攀住的人們;竹林裡被無數的蛇纏住,正在苦悶的人;鄉間的大戶人家裡,十人左右結隊的強盜,黑裝束,包着頭,很是靈敏的模樣,手裡都拿着出鞘的刀:在一間屋裡,捆住了主人和管家,将刀挺在面前,迫他們說出安放金錢的所在;又或捉住了女人,正在強逼伊;或在井邊的松樹上,吊着背剪了手嘴裡塞着核桃結的女人,用刀将伊砍下井去,下面有小孩正啼哭着。

    最後畫着犯人兩手縛在木椿上,兩足上各拴了一頭牛,牛尾上點起火來,牛往兩邊亂竄,犯人的腿裂開,一直到了胸前,骨頭都露出了。

    還有旅人在山裡,被狼和蟒蛇前後夾擊的光景。

    這些可怕的印象,怎樣的使我更将世間看得黑暗寂寞,這件事實在不容易說。

    白天因為專顧遊戲,雖自暫時忘卻,在夜裡睡覺的時候,必定受這恐怖的窘苦。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緣故,我卻不曾将這事告訴别人。

    那時候,俄國的皇太子到日本來,在大津什麼地方,臉上被人砍了一刀。

    當時曾聽祖母&mdash&mdash或者是别人也未可知&mdash&mdash說,因為皇太子到了奈良,在寺裡首先就看應舉的這幅&ldquo難&rdquo的長卷,所以他也遇見這樣的難了。

     那時還有一件事,在我的腦上,刻下一個苦痛的印象的,是天草騷動(AmakusaSodo,指寬永十四年&mdash&mdash一六三七年&mdash&mdash天草時貞的戰争,衆皆天主教徒,謀推倒德川幕府不成,次年平。

    )之類的木闆畫,圖中畫着基督教徒被釘在十字架上的模樣。

    基督教的牧師穿了黑的長衣,頭發中央分開,蓬蓬的垂下;穿着裳,束着白的袖絆的武士,都拿了長槍和刀站着。

    有牧師已經處了刑,現出美而悽慘的相貌,垂頭向着地面;又有牧師站在十字架底下,五六個武士圍住了他,正要将他趕到架上去,牧師隻拱了手,将眼向上望着天空。

    我見了那瘦弱的白的手腕和向上望着天空的柔弱的眼色,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