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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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者小路實笃 (回想片斷) 一我現在想将關于我所稱為&ldquo第二的母親&rdquo的初戀的女人的事,斷片的紀錄下來。

     我在《忠厚老實人》這篇小說裡,将這女人稱作月子,雖然關于伊這人并沒有說什麼。

    随後在《一日的夢》裡稱作隆子。

    在那裡記着的回憶都是事實,其中的主感在我當時也都是事實。

     在《A與運命》這戲劇裡也稱作隆子,暫時出現。

    但是隆子其實卻是《忠厚老實人》裡的女主人公的本名,并不是我現在要說的初戀的婦人的名字。

    伊的真名是貞(Tei)。

     我在《不見世面的人》裡曾說&ldquo我認識一個美的女人,&rdquo這便是伊了。

    有一個朋友在二三年前見了這女人,&mdash&mdash同我一起到夫家去訪問伊的、&mdash&mdash那時他說,&ldquo想到在日本有那樣的女人,我的人生觀非改變不可了。

    &rdquo他說,第一聲音便很好。

    這個朋友的慶或者有點誇張也難說,但是在我自己,伊确是将我的人生觀都改變過了。

    伊生了我,使我成為一個新的人,伊鍛煉成我的人格了。

    因此我在《生日的妄想》及其他的文章上,曾經稱伊作&ldquo第二的母親。

    &rdquo 二 貞子最初從大販到東京來的時候,是現在十四年前,那時我正十六歲。

    自此以後這三年裡,除了暑假以外,貞子就寄寓在那住在我家市房裡的伯母的家裡。

    後來在去今十一年前,便是當我十九歲的時候,貞子回到大孤的家裡去了。

    貞子的年紀比我要小三歲。

     回到大阪去以後,我和貞子曾經見過兩次。

    一回是貞子到了東京,到我家來的時候;還有一回是我在北海道的時候,到伊的夫家去訪問伊的。

     貞子到我家來的時候。

    大約是現在七年前的事情了。

    那時貞子已經是人家的妻了。

    以後我去訪伊,是現在二三年以前。

    那時已經是兩個人的母親,現在是三個人的母親了。

    我自從和貞子離别了以後,愛過兩個女人,在去年也娶了妻了。

     三 我的關于貞子的回憶,都是斷片的,而且又是沒有次序的。

    年月的順序幾乎不曾記得,或者記錯的也怕不少。

     總之這是三四月裡一天晚上的事情。

    我和阿哥一起出門,左手轉彎,向着拐角的郵筒走去,遇見伯母帶了兩個姑娘正從對面走來。

    我心的猜想,這大約是所說的那姑娘們罷。

    于是便好奇的去留心看那兩個姑娘。

    但是天色有點暗了,容貌不很看得清楚。

    或者因為我那時已是十六度的近視眼,自己卻還未知道,所以不能看見,也未可知的。

     我以前聽伯母說,有兩個大阪商家的女兒,就要來了,便起了一種好奇心與一種預期,很高興的等着。

    當時看見了這兩個姑娘,便想到&ldquo這大約是所說的姑娘們了。

    &rdquo 我在先前也常往伯母那裡去遊玩,所以和那兩個姑娘随即熟識了。

    兩人是姊妹,阿姊名叫靜子,比我小一歲;阿妹就是貞子。

    阿姊有點拘謹的地方。

    阿妹很有愛嬌,大家都喜歡伊。

    阿姊也是齊整的姑娘,阿妹的身段更苗條,覺得豐豔而且美麗。

    但是我覺得貞子真是美麗,也是在母親和伯母談天的時候,說阿妹真是齊整的姑娘呢,我無意中聽見了,方才覺得,以後随即當真的覺得伊很是美麗的姑娘了。

     我先前曾經有過私下愛着美麗的男孩的事情,但不曾戀慕過女人。

    那時卻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愛上了貞子了。

    因此幾乎每天必定往伯母的家裡,和貞子去相會。

     四 我原是一個懶人,又性急而且不能鎮靜的。

    不能在書桌前靜坐着,常常招母親的怒。

    這性情,自從戀着了貞子之後,更加不能鎮靜了。

    我擔着心,走到伯母那裡去遊玩。

    又竭力的想灑被人家讨厭,也不要被人家看出,去尋機會,好和貞子談話。

    我覺得被人家猜想正戀着貞子,是很可羞的。

    因此對于别人也一樣的親近,使大家不至于覺得:譬如對貞子講一句話,對了靜子也說一句。

    我到伯母那裡去,很被大家優待。

    在自己家裡,對于阿哥擡不起頭來,但是到伯母那裡去,卻可以做首領了。

     阿哥來招我一同去散步,我總回覆了,卻往伯母那裡去。

    有時候甚至于早晨中午晚間都到伯母那裡去。

    早晨在沒有吃飯以前,裝做在院子裡散步模樣,走向伯母住着的市房的廊前。

    貞子靜子以及比貞子小一歲的堂妹正在那裡梳妝,我就也在那裡對着三人說笑,或講真純的間話。

     但是因此倘若在禮拜日貞子為了什麼事情不在家,我也就很不平,寂寞,而且生氣。

     我又恐怕在禮拜日被阿哥招去遠足散步。

    我因為沒有回覆的理由,隻得一起出去,但是一點都沒有趣味,而且急想早點回到家裡去。

     我在生病的時候,聽到貞子興緻很好的唱歌,興緻很好笑聲,便有點生氣。

    我對于靜子或是堂妹的興緻很好,雖然并不覺得什麼,隻有貞子一個人,總想伊在我生病的時候能夠關心一點才好。

     毛病好了一點,能夠起身的時候,我便想出去和貞子相會。

    母親倘說不要出去招風,我就生氣。

    即使使觸了母親的怒也不要緊,竟自強項的出去了。

    我走去和貞子相會,倘若貞子對我說&ldquo貴恙好了麼,&rdquo于是我剛才對于貞子生氣的事情便都忘記了,覺得很愉快。

     我向來沒有什麼朋友。

    學校的功課完了,便一直的回家。

    我從學校往複的時候常常遇見的一個堂妹,說看着我走路要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因為太趕緊了,頭向前,屈着身子走路。

    我這樣的走着,喘着氣走回家裡來。

    我幾乎絕不到朋友那裡去,朋友也絕不到這裡來。

    自從貞子來了之後,我更不要什麼朋友了。

     五 在暑假的時候,我同平常一樣到金田的海岸去。

    貞子和靜子也到金田,停留一禮拜左右,但是住在離開我那邊有五六町遠的地方,即使偶爾走來遊玩,也隻是和别的許多堂兄弟堂姊妹作伴,同我坦白的談天的時候幾乎是沒有了。

    以後不久伊就回到東京,又到大阪的家裡去了。

     九月剛才起頭,我也回家了。

    心想貞子大約已經在伯母家裡了罷,很是快樂,豈知還在大阪沒有回來。

    我很寂寞了,一天一天的盼望着伊回來的日子。

    向伯母問貞子們幾時回來,覺得害羞,所以隻是獨自沉默着等。

    過了五天,過了六天,還沒有回來。

    我想可不是伊不再上東京來了麼。

    不知怎的覺得伊是不再來了。

    于是很寂寞了。

    但是過了十天,伊終于回來了,而且對我也很親熱的談話,我就安心,而且覺得很愉快了。

    我在每晚估量了時間,在院子裡散步,走到伯母家的近旁,貞子靜子與堂妹大抵都在外邊。

    我和大家唱起歌來,或是大聲的說笑。

    我們的家是在稍高的地方,下面的人家的小孩們時常嘲笑我們說,&ldquo男人和女人一同唱着歌哩!&rdquo 我一個人雜夾在女人隊裡。

    阿哥比我大了三歲,沒有加到我們的伴侶裡來。

    我便做了大家的首領,做跳繩或是捉迷藏的遊戲。

     六 每年春秋兩季,學校裡都要出去行軍。

    我以前差不多沒有一回不去的,但在那年秋季,借一點事情告了假。

    那不必說是因為要和貞子離開三四天,覺得很難耐的緣故了。

    但是行軍可以不去了,卻不知怎的有點慚愧,覺得自己太是不中用,而且在貞子的旁邊守候着也似乎太無聊了。

    不但如此,我還覺得有點羞恥了。

    所以我雖然好容易的辭絕了行軍,卻說要去保養身體,動身往金田去。

    我在金田住了将近一禮拜,和貞子離開得比去行軍更長久,我很是後悔。

     七 不久這一年已将過去、年假來了。

    在我個人所有最快樂的時節,要算這年假了。

    正月近來了這一件事,不知怎的使我們很高興;而且正月近了,在我又是可以去和貞子遊玩的一個很好的口實了。

    于是我便放心的到伯母那裡去,同大家抹紙牌,玩&ldquo百人一首,&rdquo或是打鞬子。

    (一)我任意的從早晨遊玩到晚,就是在晚間也可以安心的在伯母那裡玩到十點鐘。

     到了正月,心情便更為熱鬧了。

     元旦這一天,從清早起在伯母那裡和大家玩&ldquo百人一首,&rdquo擲雙陸,又圍着被爐,讀新年美裝的少年少女雜志給大家聽。

     晚間在我家玩&ldquo百人一首,&rdquo阿哥也加在裡邊,母親擔任讀歌的事情。

    我去招集大家,跑到伯母那裡去。

     初二初三初四,直到學校開課為止,幾乎每天接着都是快樂的時光。

    每晚我當使者,去叫貞子靜子以及從妹。

    我對于做使者這一件差使,覺得是非常的愉快。

     學校開了課以後,我還是常常過去遊玩,但是不能像先前那樣熱鬧的喧擾了。

    可是在正月裡。

    每禮拜六的晚間,我總當做使者。

    去叫三個人來在家裡玩&ldquo百人一首,&rdquo或是抹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