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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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心情，人家并不了解。
有一位朝同伴們扁扁嘴，半真半假的奚落張文安道：&ldquo不錯，總得有姓名，才好查考。
&rdquo&ldquo姓名麼？&rdquo另一位不耐煩地叫了，&ldquo怎麼沒有？他就是山那邊村子裡的喂馱馬的陳海清哪！&rdquo &ldquo陳海&mdash&mdash清！哦！&rdquo張文安回聲似的複念了一遍。
他記起來了，自己還沒上前方去的時候，村裡曾經把這陳海清作為談話的資料，為的他丢下了老母和妻子，帶着他的四匹馱馬投效了後方勤務，被編入運輸隊，萬裡迢迢的去打日本；陳海&mdash&mdash清，這一個人他不認識，然而這一名字連帶的那股蠻勁兒，曾經像一個影子似的追着他，直到他自己也拿定主意跑到前方。
他的眼睛亮起來了，正視他面前的那幾位老鄉，他又重複一句，&ldquo陳&mdash&mdash海清！怎麼不知道！&rdquo可是戛然縮住，他又感到了惶惑。
到了前方以後的陳海清，究竟怎樣呢？實在他還得颠倒向這幾位老鄉打聽。
在前方的緊張生活中，連這名字也從他記憶中消褪了，然而由于一種受不住人家嘲笑的自尊心，更由于不願老給人家一個失望，他昧着良心勉強說： &ldquo陳&mdash&mdash他麼&mdash&mdash他過得很好！&rdquo 話剛出口，他就打了一個寒噤。
他聽自己說的聲音，多麼空洞。
幸而那幾位都沒理會。
第一個問他的人歎口氣接着說：&ldquo唉，過得很好。
可是他的馱馬都完了。
他兒子前年接到的信，兩匹給鬼子的飛機炸的稀爛，一匹吃了炮彈，也完了，剩下一匹，生病死了，這一來，陳海清該可以回來了麼？可是不！他的硬勁兒給這一下挺上來了，他要給他的馱馬報仇，他硬是當了兵，不把鬼子打出中國去，他說他不回家！&mdash&mdash哦，你說，他過得很好，這是個喜訊，他家裡有兩年光景接不到他的信了。
&rdquo &ldquo原來是&mdash&mdash&rdquo張文安惘然說，但感得衆人的眼光都射住了他，便驚覺似的眼睛一睜，忙改口道，&ldquo原來是兩年沒信了。
沒有關系，&hellip&hellip陳海清是一個勇敢的鐵漢子，勇敢的人不會死的。
他是一個好人，炮彈有眼睛，不打好人！&rdquo他越說越興奮，自己也不大弄得清是他的想當然，還是真正實事，但奮激的心情使他不能不如此：&ldquo我想，他應該是一個上等兵了，也許升了排長。
陳海&mdash&mdash清，他是我們村子裡的光榮！&rdquo &ldquo那&mdash&mdash老天爺還有眼睛！&rdquo衆人都贊歎地說。
&ldquo誰說沒有眼睛！&rdquo張文安被自己的激昂推動到了忘其所以的地步。
他滿臉通紅，噙着眼淚。
&ldquo要不，侵略的帝國主義早已獨霸了世界。
&rdquo他莊嚴地伸起一隻臂膊，&ldquo告訴你們：世界上到底是好人多，壞人少。
我在前方看見的好人，真是太好了，太多了，好像中國的好人都在前方似的。
壞人今天雖然耀武揚威，他到底逃不了報應。
他本人逃過了，他的兒子一定逃不過。
他兒子逃過了，兒子的兒子一定要受報應。
&rdquo 張文安整個生命的力量好像都在這幾句話裡使用完了，他慢慢地伸手抹一下頭上的汗珠，惘然一笑，便不再出聲了。
有一位朝同伴們扁扁嘴，半真半假的奚落張文安道：&ldquo不錯，總得有姓名，才好查考。
&rdquo&ldquo姓名麼？&rdquo另一位不耐煩地叫了，&ldquo怎麼沒有？他就是山那邊村子裡的喂馱馬的陳海清哪！&rdquo &ldquo陳海&mdash&mdash清！哦！&rdquo張文安回聲似的複念了一遍。
他記起來了，自己還沒上前方去的時候，村裡曾經把這陳海清作為談話的資料，為的他丢下了老母和妻子，帶着他的四匹馱馬投效了後方勤務，被編入運輸隊，萬裡迢迢的去打日本；陳海&mdash&mdash清，這一個人他不認識，然而這一名字連帶的那股蠻勁兒，曾經像一個影子似的追着他，直到他自己也拿定主意跑到前方。
他的眼睛亮起來了，正視他面前的那幾位老鄉，他又重複一句，&ldquo陳&mdash&mdash海清！怎麼不知道！&rdquo可是戛然縮住，他又感到了惶惑。
到了前方以後的陳海清，究竟怎樣呢？實在他還得颠倒向這幾位老鄉打聽。
在前方的緊張生活中，連這名字也從他記憶中消褪了，然而由于一種受不住人家嘲笑的自尊心，更由于不願老給人家一個失望，他昧着良心勉強說： &ldquo陳&mdash&mdash他麼&mdash&mdash他過得很好！&rdquo 話剛出口，他就打了一個寒噤。
他聽自己說的聲音，多麼空洞。
幸而那幾位都沒理會。
第一個問他的人歎口氣接着說：&ldquo唉，過得很好。
可是他的馱馬都完了。
他兒子前年接到的信，兩匹給鬼子的飛機炸的稀爛，一匹吃了炮彈，也完了，剩下一匹，生病死了，這一來，陳海清該可以回來了麼？可是不！他的硬勁兒給這一下挺上來了，他要給他的馱馬報仇，他硬是當了兵，不把鬼子打出中國去，他說他不回家！&mdash&mdash哦，你說，他過得很好，這是個喜訊，他家裡有兩年光景接不到他的信了。
&rdquo &ldquo原來是&mdash&mdash&rdquo張文安惘然說，但感得衆人的眼光都射住了他，便驚覺似的眼睛一睜，忙改口道，&ldquo原來是兩年沒信了。
沒有關系，&hellip&hellip陳海清是一個勇敢的鐵漢子，勇敢的人不會死的。
他是一個好人，炮彈有眼睛，不打好人！&rdquo他越說越興奮，自己也不大弄得清是他的想當然，還是真正實事，但奮激的心情使他不能不如此：&ldquo我想，他應該是一個上等兵了，也許升了排長。
陳海&mdash&mdash清，他是我們村子裡的光榮！&rdquo &ldquo那&mdash&mdash老天爺還有眼睛！&rdquo衆人都贊歎地說。
&ldquo誰說沒有眼睛！&rdquo張文安被自己的激昂推動到了忘其所以的地步。
他滿臉通紅，噙着眼淚。
&ldquo要不，侵略的帝國主義早已獨霸了世界。
&rdquo他莊嚴地伸起一隻臂膊，&ldquo告訴你們：世界上到底是好人多，壞人少。
我在前方看見的好人，真是太好了，太多了，好像中國的好人都在前方似的。
壞人今天雖然耀武揚威，他到底逃不了報應。
他本人逃過了，他的兒子一定逃不過。
他兒子逃過了，兒子的兒子一定要受報應。
&rdquo 張文安整個生命的力量好像都在這幾句話裡使用完了，他慢慢地伸手抹一下頭上的汗珠，惘然一笑，便不再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