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董貝先生和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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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地過去,這位高傲的人在做些什麼呢?他曾想到他的女兒嗎?或曾感到奇怪,她到哪裡去了嗎?是不是他以為她已回到家裡,在這枯燥無趣的公館中,像過去一樣過着她的生活呢?沒有人能替他回答。

    從那時候起,他從來沒有提到過她的名字。

    他家裡的人太害怕他了,不敢向他提起一個他堅決不談的話題,而唯一敢問他的人,他又立即使她沉默下來。

     “我親愛的保羅!”他的妹妹在弗洛倫斯逃走的那一天,側身走進他的房間,低聲問道,“你的妻子!那位暴發的女人!我聽到的那些傳說紛纭的消息難道可能是真的嗎?你對她無比真誠;毫無疑問,為了遷就她的任性與高傲,你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親屬;難道這就是她對你的報答嗎?我可憐的哥哥!” 奇克夫人說了這些話,傷心地回憶起在舉行第一次晚會的那天她沒有被邀請參加宴會,不斷使用她的手絹,并撲到董貝先生的脖子上。

    但是董貝先生冷淡地推開她,讓她在椅子中坐下。

     “謝謝你所表示的感情,路易莎,”他說道,“但是我希望我們能轉到其他的話題上去。

    以後當我為我的命運痛哭或者表示需要安慰的時候,路易莎,那時如果你肯費心的話,那麼你可以再來安慰我。

    ” “我親愛的保羅,”他的妹妹用手絹捂着臉,搖搖頭,回答道,“我知道你的偉大的精神力量,我将不再談一個令人如此痛苦和厭惡的話題,”奇克夫人極為憤慨地說出這兩個形容詞,“可是請允許我問你一下——雖然我害怕會聽到使我震驚和痛苦的消息——,那個不幸的孩子弗洛倫斯——” “路易莎!”她的哥哥嚴厲地說道,“别說了。

    一個字也别談這個!” 奇克夫人隻好搖搖頭,使用她的手絹,并為董貝家裡這些退化了的人歎息,她們已不再能稱得上是董貝家裡的人了。

    但是弗洛倫斯在伊迪絲的私奔中究竟是不是有罪,是不是跟随着她逃走了,在這次逃走的事件中她是參與得太多還是參與得太少,是多少參與了一點還是根本沒有參與,奇克夫人卻絲毫不了解。

     他絲毫沒有改變,依舊像過去一樣,把他的思想與感情掩藏在自己心中,不向任何人透露。

    他沒有尋找他的女兒。

    也許他以為她跟他的妹妹住在一起,或者她就住在他自己的家中。

    也許他經常想到她,也許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她。

    如果從他表露的迹象來判斷,所有這些設想都是對的。

     不過有一點是确實的:他-沒-有想到他已失去了她。

    他沒有懷疑過這一事實。

    他對周圍的事情不聞不問,在高高在上、至尊至貴的地位中生活得太久了,他看到的她是在他下面的一條小路上的一個耐性的、溫柔的人兒,所以他一點也不曾害怕會失去她。

    他雖然由于喪失體面而受到了震動,但還沒有被推翻到地上。

    樹根又粗又深,在長久的歲月中它的須根伸展開來,從四周的一切東西中吸取了營養。

    樹受到了打擊,但沒有倒下。

     雖然他把他内心的世界掩藏起來,不讓外面的社會看見——他相信,外面的社會現在隻有一個目的:不論他走到哪裡,它都急切地注視着他——,但是他卻不能掩藏他在内心世界所進行的鬥争,因為他那凹陷的眼睛與雙頰、露出皺紋的前額、怏怏不樂的沉思的神态都表明了這一點。

    雖然他像以前一樣使人看不透,但他還是改變了;雖然他像往常一樣高傲,但他的銳氣還是受到了挫折,否則那些痕迹就不會留下來了。

     社會。

    社會對他想些什麼,它怎樣看他,它在他身上看到了什麼,它議論些什麼,——這是經常纏擾他心緒的惡魔。

    在他所在的一切地方,它都在那裡;不僅如此,甚至在他不在的一切地方,它也在那裡。

    它和他一起出現在仆人中間;在他離開的時候,它還和他們一起在背後竊竊私語;他看到它在街道上指點他;它在他的營業所裡等待着他;它從有錢的商人轉過身來的時候斜眼看着他;它在人群中間招手示意并喋喋不休地談論着;它在每個地方總比他搶先一步;當他走開以後,他知道它總是極為忙碌的。

    夜間當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的時候,它就在他的公館裡面和公館外面,可以從人行道上的腳步聲中聽到它,可以從桌子上的報紙中看到它,它沿着鐵路線和乘坐在船舶上來來往往;它在每個地方都不眠不休,忙碌不停,不為其他事情,隻是為了他。

     這不是他想象的幻影。

    它在其他人們的心中就像在他的心中一樣活躍。

    從巴登一巴登專程前來跟他談話的菲尼克斯表哥是一個見證人。

    陪同菲尼克斯表哥來完成這一友好任務的白格斯托克少校也是一個見證人。

     董貝先生以他往常的尊嚴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