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弗洛倫斯孤單寂寞,海軍軍官候補生神秘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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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喜悅,”船長繼續說道,“無可否認,在那些緯度的地方,有着最為罕見的險惡氣候,狂風暴雨可能把他們驅趕到世界的另一邊去了。

    可是船是艘好船,孩子是個好孩子,謝謝天主,”船長稍稍地鞠了個躬,“要摧毀栎樹的心是不容易的,不論它們是在橫帆雙桅船上還是在胸膛裡①。

    這兩樣心我們現在都有,這就保證會帶來平安無恙的結果,所以我現在還一點也不憂慮。

    ”—— ①aheartofoak:在英文中有兩個含意:(1)栎樹的心材,它是十分堅硬的;(2)堅韌不拔的人。

     “現在?”弗洛倫斯重複他的話,問道。

     “一點也不,”船長吻了吻他那隻鐵手,回答道,“我心中的喜悅,在我開始憂慮之前,沃爾就會從那個島嶼或從一個什麼港口給家裡寫信來,這樣就會萬事大吉,無牽無挂了。

    至于老所爾-吉爾斯,”這時船長的神色十分嚴肅,“當暴風吹刮着,吹亂着,吹刮着的時候,我将站在他的身旁,決不會抛棄他,直到死亡把我們分開為止——請您翻一下《教義問答》,您可以在那裡找到這些話。

    ”船長附帶地說道,“有一位海員,頭腦十分聰明,通曉各種事情,他在當學徒的時候,頭險些被紮破;他姓邦斯貝,如果所爾-吉爾斯聽一聽一位海員的意見對他是一種安慰的話,那麼這個人會到他的客廳裡談談他的看法,所爾-吉爾斯聽了準會目瞪口呆,”卡特爾船長誇張地說道,“就像把頭撞在門上一樣!” “讓我們把這位先生請去看看他吧,讓我們聽聽他說些什麼,”弗洛倫斯喊道,“您現在肯和我們一起去嗎?外面有一輛馬車在等着我們。

    ” 船長又把手拍拍他的沒有戴着上了光的帽子的腦袋,露出為難的神色。

    可是就在這個時刻出現了一個極為驚人的現象。

    沒有任何預先通知,門顯然是自動地開了;前面提到的那頂堅硬的上了光的帽子像一隻鳥兒一樣飛進了屋子,沉重地落在船長的腳邊。

    然後門像開時一樣猛烈地關上了,随後沒有發生任何事情可以解釋這個怪事。

     船長撿起帽子,露出興趣和歡迎的表情把它轉了轉,然後開始用袖子把它擦亮。

    船長在這樣做的時候,目不轉睛地注視着他的客人們,低聲說道: “你們看,我本想在昨天和今天早上戴着它到所爾-吉爾斯那裡去的,但是她——她卻把它拿走了,藏了起來。

    就是這麼回事。

    ” “哎呀!是誰這麼幹的?”蘇珊-尼珀問道。

     “是房東太太,我親愛的,”船長作了個留神被人聽見的手勢,用嘶啞的低聲回答道,“在擦洗這些地闆的問題上,我向她提了一些意見,她就——簡單地說——”船長注視着門,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說道,“她就剝奪了我的自由。

    ” “啊,我真希望她來跟我打交道!”蘇珊說道,她的臉由于興奮而發紅,“我得制止她的橫行霸道!” “您認為您會這麼做嗎,我親愛的?”船長回答道,一邊懷疑地搖搖頭,但顯然很欽佩這位抱負不凡的美人的不顧一切的勇氣,“我不知道。

    這是困難的航行。

    她是很難對付的,我親愛的。

    您要知道,您永遠也沒法猜到,她要朝那個方向開去。

    這一分鐘她一直往前走,下一分鐘她又朝着您轉過身來了。

    而當她是個蠻不講理的潑婦的時候,”船長前額冒出了汗珠,說道。

    由于隻有吹一下口哨才能有力地結束這句句子,所以他用顫抖的聲音吹了一下口哨。

    然後他又搖搖頭,對尼珀姑娘無所畏懼的勇敢精神重新感到欽佩,膽怯地重複問道,“您認為您會那麼做嗎,我親愛的?” 蘇珊隻是昂着頭,輕蔑地微笑了一下,作為回答,但這裡面充滿了挑戰的意味;如果弗洛倫斯不是焦急地再次建議立即到那仿佛能傳告神谕似的邦斯貝那裡去的話,那麼卡特爾船長就不知會多久地站在那裡,出神地注視着她的那副神态。

    被弗洛倫斯提醒了他的責任之後,卡特爾船長堅決地戴上了上了光的帽子,拿上另一根多節的手杖(這一根已經代替了那根給了沃爾特的),把胳膊伸給弗洛倫斯,準備沖過敵人的陣線,打開一條道路出去。

     可是事實上,麥克斯廷傑太太正如船長說她經常做的那樣,早已改變了她的航線,朝着一個完全新的方向開去。

    因為當他們下樓的時候,他們發現這位堪稱楷模的女人正在敲打門口擦鞋的棕墊;這時亞曆山大仍舊坐在人行道的石闆上,在彌漫的灰塵中隐隐約約地現出身形。

    麥克斯廷傑太太專心緻志地埋頭幹她的家務,當卡特爾船長和他的客人們從旁走過的時候,她敲打得更加用力,不論從話語或姿态上都絲毫表示不出她已知道他們走近。

    船長這樣輕易地就逃之夭夭,心中感到十分高興——雖然門口擦鞋的棕墊對他産生的作用,就像他聞到大量煙葉一樣,使他連打噴嚏,直到眼淚都流下了臉頰——,他簡直都不敢相信他的好運氣,因此從門口到馬車的路途中他不止一次地回過頭去望望,顯然害怕麥克斯廷傑太太還會追趕上來。

     可是他們順利地到達了布裡格廣場的拐角,沒有受到那艘可怕的火攻船的任何騷擾。

    船長在馬車夫的座位上坐下——雖然她們請他一起坐到馬車裡去,但他很客氣,不同意那麼做——,充當向導,向車夫指點前往邦斯貝的船的道路;那艘船的名字叫做“謹慎的克拉拉”,停泊在拉特克利夫附近。

     到達了碼頭,這位偉大的指揮者的船停泊在碼頭外面,擠在大約五百多個同伴中間;它們那紛亂的索具看上去像是被掃下一半的怪異的蜘蛛網一般。

    卡特爾船長出現在馬車窗口,請弗洛倫斯與尼珀姑娘跟他一道上船去,這是考慮到邦斯貝對待婦女心腸最為慈善的緣故;她們出現在“謹慎的克拉拉”上将比什麼都更能使他寬廣的智慧處于和諧良好的狀态。

     弗洛倫斯欣然同意;船長把她的小手握在他巨大的手掌中,領她走過好幾個很肮髒的甲闆;這時他臉上流露出保護人般的、慈父般的、自豪的和合乎禮儀的混雜的表情,看起來十分有趣。

    最後,他們走近“克拉拉”,發現這艘謹慎的船停泊在最外面,跳闆已經撤掉,六英尺寬的河水把它和近鄰隔開。

    從卡特爾船長的解釋中知道,原來這位偉大的邦斯貝像他本人一樣,也受到房東太太的虐待;她目前待他實在太兇狠,他無法再忍受下去,所以就采取了這最後的手段,用這條鴻溝把他們兩人分隔開來。

     “喂,克拉拉!”船長用兩隻手圍着嘴巴兩旁,喊道。

     “喂!”一位見習船員跌跌撞撞地從下面跑到甲闆上面來,像是船長的回聲一般地喊道。

     “邦斯貝在船上嗎?”船長用極為洪亮的聲音向這位見習船員高呼道,仿佛他是在半英裡之外,而不是隻隔着兩碼距離似的。

     “在,在!”見習船員用同樣洪亮的聲音向他喊道。

     接着,見習船員向卡特爾船長投去一塊厚闆,卡特爾船長仔細地把它搭好,領着弗洛倫斯走過去,然後又立即回來領尼珀姑娘;這樣,他們就都站在“謹慎的克拉拉”的甲闆上了。

    船上的桅纜上晾曬着各種衣服,還有幾條舌頭和一些鲐魚。

     從船艙的艙壁上面,立刻慢慢地露出一個很大的人頭,桃花心木的臉龐上有一隻眼睛固定不動,另一隻眼睛在轉動着,就像有些燈塔的情況一樣。

    這顆頭上裝飾着像麻絮一般蓬松的頭發,它對東、南、西、北中的任何一方都沒有固定的傾向,而是朝向羅盤上所有四個方位和它上面的每一度。

    接着出現的是光秃秃的下巴,襯衫領子和圍巾,領航員厚呢上衣和領航員厚呢褲子;褲子的腰帶又寬又高,成了背心的代替品,在挨近胸骨的地方裝飾着幾個很大的像十五子棋一般的木紐扣。

    當褲子最底下的部分顯露出來時,邦斯貝明白無誤地站在那裡,手插在很大的衣袋裡,眼光不是朝向卡特爾船長或兩位婦女,而是朝向桅頂。

     這位智慧超群的人身材魁偉、體格健壯,非常紅潤的臉上壓倒一切的表情是沉默寡言;這與他的性格并不矛盾,在他的性格中,這個特點也是十分顯著的;雖然卡特爾船長跟他關系很熟,可是他的這種深奧莫測的出現幾乎使卡特爾船長也畏縮不前了。

    船長低聲地對弗洛倫斯說,邦斯貝平生從沒有表示過驚奇,人們認為他連驚奇的意義是什麼也不知道;當他凝視着桅頂,以後又向地平線掃視了一下的時候,船長注視着他;當那隻轉動着的眼睛似乎已轉向他那一邊的時候,船長說道: “邦斯貝,老朋友,情況怎麼樣?” 一個和邦斯貝似乎沒有什麼關系、在他臉上肯定沒有引起任何變化的深沉、粗糙、嘶啞的聲音回答道:“啊,我的船友,日子過得怎麼樣?”在這同時,邦斯貝的右手和胳膊從衣袋中伸出來,握了握船長的手,又插回到衣袋裡去。

     “邦斯貝,”船長立刻說到了正題,“您是一位有高深智慧的人,是個能提出高超見解的人。

    這裡有一位小姐想要聽一聽您對我的朋友沃爾的情況的看法;我還有一位朋友所爾-吉爾斯也同樣想聽一聽您對這件事的看法,他的住所離這裡很近很近,他是一位通曉科學的人,而科學又是發明的母親,他不知道有什麼清規戒律。

    邦斯貝,您肯不肯給我幫個忙,跟我們一道去他那裡一下?” 這位偉大的指揮者沒有作出任何回答。

    從他臉部的表情來看,他似乎一直在注意觀察着極為遙遠的地方的什麼東西,十英裡之内的事物他什麼也看不見。

     “這個人,”船長對他的女聽衆說道,“從桅杆上掉下來的次數比世界上活着的任何人都要多。

    他本人經曆過的不幸事故比航海醫院中所有船員經曆過的不幸事故還要多;他年輕的時候,頭上曾經被桅杆、木棒和螺栓好多次砸破,就像您要建造一艘遊艇需要向查塔姆制造場定的貨那麼多;可是我相信,他就是通過這種途徑獲得他的見解的,因為不論在海上還是在陸地上都找不到能有同樣正确見解的人。

    ” 這位性情遲緩的指揮者聽到這些贊詞,胳膊肘稍稍動了動,表示某些滿意;但是他的臉色就像他的眼光所望的遠方一樣難以看清,所以注視他的人就難從中猜到他現在正在想什麼。

     “我的船友,”邦斯貝彎下身子,從遮擋住的桁木下面注視着遠方,突然說道,“小姐們要喝點什麼?” 卡特爾船長是個處事慎重的人;這個有關弗洛倫斯的問題使他感到震驚,他把這位智慧非凡的人拉到一旁,湊着他的耳朵似乎解釋些什麼,然後跟他一道走到下面去。

    船長為了不使他見怪,自己喝了一口酒,這時弗洛倫斯和蘇珊從敞開的天窗中望下去,看到那位智慧非凡的人身子十分困難地擠在他的床鋪和一個很小的銅壁爐中間,給自己和朋友斟酒。

    他們很快又回到甲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