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造就傑出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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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更感迷惑的是法國浴室的管道設置。

    她滿腹疑惑地問,法國人怎樣洗淋浴呢?難道你們淋浴時一隻手拿着花灑一隻手拿着肥皂?抑或是——兩個人一起洗澡? 英國人則帶着典型的英國初夏氣候——從大霧蒼蒼茫茫,漸漸轉成小雨淋淋瀝瀝中出來時的新鮮感,分外珍惜陽光明媚、天高雲淡的天氣和難得的戶外就餐機會。

    一位女士,用專業的美容編輯的犀利目光打量着我的臉,以一種不看出點什麼決不善罷甘休的神情說,過度的日曬會使人衰老。

    無論如何,這些見多識廣的記者們對于這裡還是欣賞多于不适的,他們欣喜地發現,普羅旺斯人和善友好,“一點都不像巴黎人那樣,居高自傲,夜郎自大。

    ”唉!又是可憐的巴黎人,他們每個人都是人們嫉妒和攻擊的目标。

     這是令人難以忘懷的一天,晚上也同樣趣味盎然。

    從來沒有哪一個學校在第一學期開學的第一天就受到這麼多的關注,也沒有任何人提出絲毫的責難和批評。

    我們都蕩漾在對成功的滿懷期望中。

     終是懷着對這所氣質獨特的學校的探究之情,同時也想讓我的鼻子更加訓練有素,幾個月以後,我們再次拜訪了費裡奧先生。

    這一次是在格拉斯他的辦公室會面的。

    盡管我從未去過格拉斯,但我知道十九世紀初以來,它就是法國香水工業的中心。

    萦繞在我的想象中的格拉斯,應該是許多頭戴草帽的老人正推着堆滿玫瑰花瓣的手推車,樸拙,恬淡,濃香四溢。

    錫鐵頂的蒸餾車間彎曲着脊背,行重勞作,恰如我們在歐吉斯懸岩所看到的那樣,整個街道和人們身上都流淌着含羞草和夏奈爾五号(ChanelNo.5)獨領風騷的清香。

    然而,一切并非盡如人願,初進小鎮,我們所遭遇的擁塞不堪的交通狀況,讓一切美妙的想象都漸漸褪色,最終在現實的視野中慢慢消失。

    格拉斯僅僅是一個繁忙、擁擠和精緻的小鎮。

     這個小鎮在經曆了運氣、綿羊、水牛和卡特琳·梅迪契王後之後,才開始它的香水生涯的。

    中世紀的格拉斯還隻是一個以制革業為生的小鎮,主要加工普羅旺斯羊皮和意大利水牛皮。

    制革過程要求使用一些香草(如果你聞過制革廠的那種難聞的味道,你就明白為什麼要用香草人流行的時尚使這個小鎮迅速調轉了方向。

     意大利文藝複興時期,一度興起了附庸風雅的熱潮,每個人都開始關注生活的品位,不加修飾的手指會被喀之以鼻,因而摻入香味的手套風靡一時。

    卡特琳、梅迪契王後作為貴族時尚的顧問,指令格拉斯鎮為貴族們供應手套。

    制革工人的地位提升了,也逐漸認識到産品正宗标志的重要性。

    從前那些位卑身殘的工人們也毋須再同水牛皮打交道,現在,他們急需的是承辦商,可以從中周旋,為貴族們提供帶香味的手套。

     一切就這樣自然而然地進行着,一直到法國大革命爆發。

    頃刻之間,貴族和貴族生活的奢侈品消失了——國王、公爵、伯爵、私人廚師、巴黎宮殿,都成了共和國偉大榮譽的祭品。

    無疑,那種帶香味的手套。

    各種輕浮奢華的物品、社會精英連同極端不民主的制度,也都一去不複返了。

    然而格拉斯人——那使今天,仍然對标簽意識情有獨鐘,的确,他們制造的标簽柔軟精緻——斷然抛棄了與制革業的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開始宣稱自己是化妝品制造商。

    香水是可以穿透一切時間和空間的,并不受任何狹隘的觀念所阻隔。

    很顯然,即使在法國大革命時期,任何人對香味也并不待排斥态度。

     今天,格拉斯的許多香水公司都自産自銷,其中不少公司仍然依賴那些頗具天資的嗅覺專家。

    正如我們走進費裡奧先生的辦公室時所看到的,這的确是一筆大買賣。

    費裡奧先生的辦公室大樓是一座現代化建築,樓内樓外,整潔幹淨,各種器具的淡黃色表面靜靜地發出着賞心悅目的光澤。

    樓内彌漫着淡淡的、舒适的清香——也許,稱之為香水聖殿才恰如其分——我們輕輕落在大理石地闆上的腳步聲,是這座靜谧的大樓裡的唯一的聲音。

    我們跟随費裡奧先生來到他那清潔安靜的辦公室,許多瓶子和幾台計算機裝點其間。

     費裡奧先生告訴我們:“創造香水的原動力,一方面來自客戶的委托意願,一方面來自自己的創作靈感。

    無論在哪一種情況下,我都是從在頭腦中繪制香水的藍圖開始的。

    ”他提出了一種類似繪畫的審美理論,隻不過是用鼻子代替了畫布,用香味代替了顔色。

    “一共有多少種漸進的、不同深度的橘黃色或粉紅色呢?有幾百種。

    橘類植物、馬鞭屬植物或茉莉的香味有多少種呢?有幾千種。

    ” 這些植物中有許多是我們在那個上午所看到過的,也在鼻子麻木之前聞到過的。

    顯然,假如僅以刻骨銘心的印象為尺度,其優勝者肯定既不是提純後的花粉的香味,也不是各種香草令人不可思議的混合香味,而是那種你在過馬路時想要逃避的味道,那種能嗆出你的眼淚的味道。

     費裡奧先生拿出一個錐形紙,将它浸在一個小瓶中,馬上拿出來甩了甩,放在我的鼻子底下,側着頭問:“這是一種很不尋常的味道,你認為它是什麼?”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這是一種污穢而辛辣的氣味,如此濃烈,讓我情不自禁地皺起了眉頭。

    盡管如此,我還是很喜歡在嗅覺方面接受各種挑戰,我想,我應該能夠識别得出來,雖然對于最終答案我也有點猶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