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車路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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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我們的注意力投向另一個古怪的地方——鎮火車站。

     沿着主幹道向前走一段長路,就到了阿威格農。

    這是一座洋溢着夢幻色彩的建築,建于十九世紀欣欣向榮、令人頭暈目眩的年代,那時,火車正在躍躍欲試,試圖同汽車和飛機一比高下。

    這種建築,是典型的鐵路資産階級風格——建築分上下兩層,構造堅固,小小的圓形窗,充斥着那個時代的躊躇滿志、旁若無人的特色,從這些窗子裡看出去,橫穿一條馬路,對面是維克多-雨果賓館。

    (那種提供給身心疲憊的遊客的房間,每天175法郎,包括衛生間。

    )火車站建築的一側有一個很小、保存得很好的公園,前面擠滿了未來往往的汽車和貨車。

    有一塊類似女人裙子模樣的空地,是專門開辟出來作為外輪碼頭的,從這裡可以航行到普羅旺斯的每一個角落,還可以去更遠的地方。

     事實上,我想要兩張從阿威格農到巴黎的TGV高速列車車票。

    我問一位坐在預留桌上的紳士,我能不能,從他手裡買到全程票? “當然。

    ”他說,他跳下來,坐到電腦前,查看火車的離站時間表。

    “在這兒呢,”他驕傲地補充,“在法國,不論是去哪兒的票,我都能弄到——就是去倫敦的歐洲之星也能弄到,盡管這還需要在中途裡爾站換一次車。

    什麼時間的票對你的旅遊最方便?” 我選定了時間,征詢他火車何時離開阿普特,再從阿威格農搭乘TGV高速列車。

    他皺着眉頭在電腦裡查看,仿佛我問了一個再愚蠢不過的問題。

    “你不能從這兒出發。

    ”他說。

     “不能?” 他站起來。

    “跟我來吧,先生。

    ”我跟着他繞到建築物的後面,他一下子跳到門口,俯瞰着這個早已被廢棄的車站月台,沖着小路上的什麼搖動着手臂。

    我瞪大雙眼,徒勞地在閃着冷光的火車鐵軌上尋找,在信号燈上尋找,尋找地平線上“噗噗”噴散着的蒸氣。

    唉,我什麼也沒有看到,沒有他所說的正在離開、穿過夜色、漸漸隐沒在齊腰深的雜草中、拖着一條長長的尾線消失在遠方的火車。

    在阿普特的日子,就像是這兩條筆直向前延伸的鐵軌,清晰,幽深,漫長。

    然而,我卻被告知,去阿威格農火車站的出租車已經準備好了。

     想一想,在一個沒有火車的火車站,你又能去哪裡呢?至少它整天門庭洞開,以維持它那少得可憐的生計。

    先撇開普羅旺斯的建設不說——它們中有很多一一開業抑或打烊是根據時間表來執行的,這種現象令人深感困惑和神秘。

    屠夫、食雜店、五金行、報刊商、古風猶存的汽車商、服裝服飾店和那種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的雜貨店,都遵循着同樣一個規則:不管他們早晨八點鐘開業還是延遲到上午十點鐘仍遲遲未開,他們一律在午餐時間統統鎖上門。

    中午,各家的百葉窗至少要放下來兩個小時,常常更多,三個小時。

    在一個小村子裡,這個時間甚至可以持續到四個小時,尤其是在炎熱的夏季中午,人們很可能一睡不起。

     更令人難以接受的是,你剛剛開始細微地感覺出某種正在萌芽的混亂的模式時,這種遊戲規則又變了。

    你去一家向來是三點鐘準時開門的小店買奶酪,除了一張因故停業的告示外,你隻會看見那個光秃秃的窗子。

    你的第一個反映很可能是,這家裡有人過世了,但當這種關門閉戶的奇特現象持續到第三個星期,你就會豁然開朗——每年一度的休假時間到了。

    女主人的返回證實了你的猜疑。

    為什麼她不将他們的休假計劃也公布在告示中?啊,對了,這樣會導緻竊賊大駕光臨。

    在這個危機四伏的年代裡,偷奶酪的竊賊,是非常有可能光顧的。

     八月到了,如期舉行的鄉村貿易洽談會便使這裡變得繁華和喧鬧,這時候,數百萬的法國人就會從辦公室和工廠裡走出來,湧進空曠的大路,打破鄉村的寂靜,奔赴他們快樂的節日。

    普羅旺斯是人們盛夏的度假勝地,許多當地企業在平時苦心經營,勤奮創業,就是為了可以在旅遊旺季來這裡消磨時光。

    在這裡,你可以毫不費力地找到好多有意思的東西:食物、飲料、明信片、陶器、橄榄木制成的紀念品和防曬油。

    但是如果你還想要一些别緻點的東西,要一些出自遙遠北方那荒廢的辦公室和工廠裡的東西,你就會被告誡,你還需要耐心等很長一段時間。

     幾個巴黎來的朋友,打算在他們的鄉間别墅打發掉炎熱的八月。

    有一天,他們發現,他們的舊電水壺不好用了,這幾位天真誠實的消費者,趕到他們買這個電水壺的商店,想要再買二個新的。

    遠遠地,他們在櫥窗裡就看見了他們想要的東西,雖然落滿了灰塵,但仍然是新的,的的确确就是他們想要的東西。

    他們一走進商店的大門,馬上揭出支票簿。

     商店老闆很敷衍地表示歉意。

    他店裡的庫存水壺已經賣光了,而且,巴黎郊外的工廠這個月停産,再訂到同樣的貨,怎麼也要等到九月中旬以後了。

     但是,先生,我們的朋友說,你還有一個水壺呀——同我們用壞了的那個一模一樣,我們就想要這個——就在你的櫥窗裡。

    多麼幸運啊!還能找到一個,我們就要這個好了。

     老闆卻不同意将這個樣品賣給他們。

    這隻水壺還要留在那裡,他說,它是個宣傳品。

    如果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