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懸而未決的謀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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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什麼為生?好多人也經常問我類似的問題,我的答案常常激起兩種不同的反應——要麼是遺憾,因為寫作是一項聲名狼藉、漂泊不定的職業;要麼是興趣,不少法國人對那些在文學藝術領域裡艱苦跋涉、苦苦探索的人心懷敬意。

    馬裡厄斯屬于第二類。

     “啊,”他說,“你出手謹慎,但是顯然不窮。

    ”他輕輕敲着他那空空如也的酒杯。

     更多的點心上來了,問題繼續問下去。

    我對馬裡厄斯說我喜歡寫什麼東西。

    他身子向前傾斜,半閉着眼睛,對着他吐出的煙霧,顯然是一副要透露絕密消息的樣子。

     “我出生在此地。

    ”他的一支胳膊朝他出生地的大緻方向揮舞一下——咖啡館外面的某個地方。

    “我可以給你講許多故事,但要在下次,現在不行。

    ” 原來此前他還有個約會。

    那天村子裡舉行葬禮,他從不錯過參加葬禮的機會。

    他喜歡葬禮儀式的整齊步調、莊重感、哀樂,還喜歡看女人穿着她們最好的衣服和高跟鞋參加葬禮的情景。

    如果葬禮是為他的老對頭舉行的,那他就更加歡喜不盡了。

    他稱之為最後的勝利,證實他自己的優越生存權。

    他伸手抓住我的手腕,看了一眼表。

    到他該走的時候了,故事得等等再講。

     我非常失望。

    聽一位口才好的普羅旺斯人講故事,尤如聽一位口技大師表演節目,意味深長地停頓的名家好手,震驚不已的表情和捧腹大笑。

    戲劇源自于現實場景——在走向加油站的途中,取出雞的内髒,在屋頂下發現黃蜂的窩巢。

    如果表演者不溫不火,表演場地不是在鄉村酒吧。

    那麼這些小的場景便會呈現出類似于喜劇效果。

    它們的确涵義隽永,勉力無窮。

     我再次見到馬裡厄斯,他正蹲在路邊他那輛機動腳踏車上,凝視着油箱,頭歪向一邊,似乎正等待傾聽它在他耳邊竊竊私語。

    像七月的岩石一樣幹燥,他鑽進汽車時對我說。

    不過,我能把他帶到加油站替他加上一壺油,不是嗎?然後再替他買杯酒,因為這是一個令人煩躁不安的早晨。

    就像平時和馬裡厄斯在一起時一樣,他自信我沒有什麼緊迫的計劃會影響我做他臨時司機的職責。

     我們在咖啡店就座,我問他上次的葬禮是否過得很開心。

     “不錯,”他說,“這次是老費爾南。

    ”他輕輕敲打着自己的鼻翼,“你知道嗎?他們說他是五位丈夫中的一個。

    你一定聽說過那個故事了。

    ” 看到我搖頭,他回頭要了一瓶卡拉夫酒,然後開始了講述。

    為了表示強調,或者看看我是否聽明白了,他不時地瞥我一眼,但是大部分時間他則盯着遠處,搜索他的記憶之庫。

     他說,出于某種原因,賣肉人和女人之間常常有這種親密關系,一種超越了簡單交易的親密關系。

    誰知道為什麼?也許是看到了肉,肉的粉紅色,案闆上的掌擊聲,答應割點好肉。

    無論什麼原因,在賣肉人和顧客之間形成某種特定的親密關系并不是非同尋常的。

    要是賣肉人很年輕,長得又漂亮,那麼買小羊排時就會調點情,增加點樂趣。

    一般來說,這很正常,幾次相互間沒什麼傷害地度過這樣的時光,不過是讓女人做家務時眼中會閃出點火花。

     一般來說這很正常,但并非總是如此。

    在我們将他稱為阿諾的這位賣肉人的故事中就不是這樣。

    許多年前,故事剛剛鋪開的時候,他是村子裡新來的賣肉人,來接替退下來的老賣肉人。

    老賣肉人憂郁沉悶,不苟言笑,而且賣肉很小氣,這令這裡的女人們的所思所想無從表露,不過,阿諾的诽聞在街頭巷尾耳熟能詳時,她們便開始稱贊他。

    他改變了小肉鋪的形象,設法将它修葺一新,更換陳舊設施,安裝現代燈具。

    等他把一切做完時,到那兒去本身就是一種快樂。

    迎面而來的是閃閃發光的鋼和玻璃,地闆上散發着剛剛鋸下來的鋸屑發出的清香氣味,當然還有笑容滿面的年輕業主。

     阿諾的處境也相應有了好轉,他的頭發黝黑閃亮,棕色眼睛炯炯有神。

    更使他比那個時代大多數男人顯得出衆的是他的牙齒。

    那時,鄉下牙醫稀少,而且他們的技術,與其說是補牙,還不如說是拔牙。

    因此,很難看見哪個成年人不缺一兩顆牙的,那些僥幸尚存的牙齒更顯得可憐之極,歪歪扭扭,因過度的嗜煙酗酒而泛着黃色。

    然而,阿諾的牙齒簡直完美極了——潔白、整齊、勻稱。

    第一次看見他的女人會茫然地走開,責問為什麼這樣一位漂亮男子不在自己結婚之前出現。

     阿諾并不是沒有意識到他對女性顧客的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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